（正文）

  閉館廣播的余音在展廳回響。

  賴詩瑤將碎紙片夾進工作證塑封層，翡翠項鏈在應急燈下泛著冷光。

  郝宇軒把平板電腦轉向她：“監控錄像覆蓋了最近三天的開柜記錄。”

  “導覽圖每天發放五十份。”郝逸辰撿起地上被踩皺的宣傳冊，銅版紙邊緣殘留的毛邊與畫冊撕痕完全吻合。

  他的食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玻璃展柜，腕表秒針跳動的聲音在空曠的展廳格外清晰。

  三人站在《民國香氛世家考》的展板前陷入沉默。

  賴詩瑤觸碰展板上模糊的老照片，指尖在“特殊物資運輸”幾個字上反復摩挲。

  籌備聯展的日程表突然在腦海中浮現——距離敲定最終展品只剩七十二小時。

  “我認識哥倫比亞大學的歷史系教授。”郝宇軒掏出手機時，袖口蹭到展柜邊緣的纖維樣本，“他研究過東亞藝術收藏世家。”

  郝逸辰突然拽住賴詩瑤往員工通道走：“中央圖書館古籍部九點閉館，現在過去還能查兩小時資料。”他掏出車鑰匙的力道太大，金屬邊角在掌心壓出紅痕。

  當郝宇軒的視頻通話傳來忙音時，賴詩瑤正站在圖書館穹頂投下的菱形光斑里。

  樟木書架散發的氣味讓她想起母親遺物箱里的舊書，那些書頁間也夾著永遠拼不全的碎紙片。

  郝逸辰用西裝外套裹住她發抖的肩膀，發現她正在備忘錄里畫時間軸——1943年的運輸清單與三周前被撕毀的展品資料重合在某個坐標點。

  “你看這個。”郝逸辰從梯子上探身，灰塵在他發梢結成細小的光暈。

  他遞來的《江南藝術世家考》第317頁，有段被蟲蛀蝕的文字：“……郝氏擅制秘香，能以氣味固魂。民國三十二年運滬特殊物資中，混裝十二銅匣，內貯……”

  賴詩瑤的指甲在“固魂”二字下掐出月牙形凹痕。

  玻璃幕墻外傳來貨輪鳴笛聲，她突然想起畫冊里被撕掉的那頁——香水配方檔案頁的夾層中，殘留著類似中藥房抓藥單的古怪符號。

  “這里！”郝逸辰突然壓低聲音。

  他翻開《滬上異聞錄》的泛黃內頁，殘缺的族徽拓片與郝氏企業標志有七分相似。

  記載顯示該家族曾在抗戰時期協助轉移過大量文物，其中提到“以香為引，封存禁忌之物”的關鍵句。

  賴詩瑤抓起古籍沖向復印機，牛皮紙封面蹭過她腕間的翡翠鏈子。

  郝逸辰幫她按住書脊時，發現她后頸的冷汗已經把衣領浸出深色痕跡。

  自動扶梯的運轉聲從樓下傳來，古籍部管理員正在鎖最外側的鐵柵門。

  “最后五分鐘。”管理員敲了敲掛鐘玻璃罩。

  賴詩瑤顫抖的手指在手機相冊里快速翻動，終于找到上周拍的民國畫像局部——畫中女子手持的鎏金香爐，與古籍插圖里描述的“固魂器”完全一致。

  郝逸辰突然按住她正在拍照的手：“別開閃光燈。”他的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盯著古籍部深處某個晃動的陰影。

  賴詩瑤聽到自己吞咽的聲音，喉間泛起血腥味，這才發現下唇被咬破了。

  管理員再次催促的喊聲響起時，郝逸辰已經用身體擋住古籍。

  賴詩瑤將最后三頁資料塞進貼身挎包，轉身時撞翻了梯子旁的圖書推車。

  哐當巨響在穹頂下炸開，驚飛了窗外棲息的夜鷺。

  鐵柵門落鎖的咔嗒聲驚醒了凝固的時間。

  郝逸辰的手還懸在古籍原本的位置，指腹殘留的羊皮紙粗糲觸感。

  賴詩瑤的挎包帶子被扯斷半截，包扣彈飛時在樟木書架上磕出脆響。

  "站住！"郝逸辰的皮鞋在磨石地磚上打滑。

  黑影抱著古籍掠過閱覽區，撞翻的臺燈在落地窗投下扭曲的影子。

  賴詩瑤踩著旋轉梯扶手躍下，發圈勾住青銅吊燈穗子，翡翠鏈子纏著斷發纏在鎖骨處。

  密集的書架迷宮吞噬了追趕的腳步聲。

  郝逸辰扯松領帶甩掉西裝外套，精紡羊毛料擦過消防栓玻璃時發出刺耳摩擦聲。

  賴詩瑤的指甲摳進掌心舊傷，血腥味混著樟腦丸氣息沖進鼻腔。

  拐角處應急出口的綠光突然熄滅，安全通道標識牌映出黑影翻飛的衣角——深灰色連帽衫后襟印著褪色的朱雀紋樣。

  "這邊！"賴詩瑤抓住郝逸辰手腕沖進古籍修復室。

  紫外線消毒燈管在頭頂嗡嗡震顫，修復臺上散落的金箔碎片折射出細碎光斑。

  通風管道蓋板懸在半空搖晃，冷風卷著紙屑撲在臉上。

  郝逸辰踩上工作臺時碰倒了裝糨糊的瓷碗。

  賴詩瑤摸到管口殘留的體溫，那人離開不會超過三十秒。

  她踢開擋路的文獻掃描儀，撞見郝逸辰正對著通風口攥緊拳頭——金屬內壁還回蕩著衣物摩擦聲，但通道深處只剩黑暗。

  "監控..."賴詩瑤轉身時踩到個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