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狐尾
莊馭雪微微一笑,捂住腹部的手卻并未挪開,難得堅持不讓她看:“飛箭所傷,一點小傷。勞裴娘記掛,養幾日大約便好了。”
許是方才演那一出戲又耗費了許多精力,她的臉色更白了幾分,連帶著指尖也透出冰冷的青白。
裴則明垂下眼,盡量克制住自己即將外泄的情緒,抬手解下自己厚實的斗篷,輕輕披在她身上。
“很快便到了?!彼?,“回府讓醫師來瞧瞧,你……”
毛茸茸的觸感忽然蹭上脖頸,裴則明話還沒說完,有意壓著的尾音就被惹出了點顫音。
裹在斗篷里的莊馭雪側過身,無意間挪近了與她的距離,半靠在她肩側。
從這個角度,裴則明只能瞧見她低垂的長睫,以及瘦削到宛如小荷尖尖角的下巴。
她軟聲道:“頭有點沉……若是壓得裴小姐不適,把我推開就好。”
裴則明略帶僵硬地應了聲,不自覺地壓低呼吸聲,盡可能不要吵到睡意昏沉的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車夫終于停下了。轎子被輕輕放了下來,白枝掀起簾子:“小姐,到了。”
裴則明端坐在車中,用另一只沒被壓到的手沖她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小聲點。
見那位被帶回來的“紅顏”正倚著小姐睡得正香,白枝沉默片刻,低聲問:“小姐,裴大人在正廳等你,此事可能不便瞞過……”
她替自家小姐擔憂,然而裴則明神情一點沒變,看起來冷靜沉穩得很,似乎早想好了應對之策,繼而伸手抱起那人,穩當地下了轎。
跟上來的丫鬟落園忙問:“小姐要把她藏……安置在哪間房?前院有幾處空著的?!?br />
裴則明蹙了一下眉:“內院沒有空房?”
白枝不由提醒:“小姐,空房倒是多,只是恐怕不合規矩,裴大人那邊——”
裴則明卻無心理會,抬腳進了裴家府邸,發覺里面的構造和游戲中的一樣,不由松了口氣。
她抱著人,一路從正門走進自己住的東廂房,在近處挑了間空房。
正要走進去時,在她懷中睡了一路的人終于睡醒了,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裴娘,后院?!?br />
裴則明以為她是怕被發現:“后院陰冷,不便你養傷。不用擔心家主那邊,我稍后去解釋?!?br />
“不是因為這個?!鼻f馭雪輕言細語道,“我不喜人多,幽靜些反倒好?!?br />
裴則明便依了她,轉去后院,特意挑了間日照比較充足的房間給她。隨后,她吩咐丫鬟去請醫師,順便將其他人都支了出去。
莊馭雪被她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脫去披風和外衣,蓋上桃紅團絲錦被,再塞過暖洋洋的手爐。
在她的努力下,莊馭雪蒼白的面容終于回了點血,仰著桃仁般的眼眸看她:“多謝裴小姐?!?br />
好容易只剩下兩個人,裴則明卻反倒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搖了搖頭:“你我之間,不必言謝?!?br />
莊馭雪便只專心瞧她,聽話地合上唇。
她沉默下來,裴則明更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匆匆移開眼:“……那你歇著,我先走了?!?br />
床上的女子乖順地點頭,沒有提出異議。
裴則明起身,最后用余光瞥了她一眼,便要離開。
然而床上的人又喚了她一聲:“……裴小姐?”
裴則明頓住,轉身。
外面已是三更天,窗外漆黑如濃墨,屋內搖曳的燭火下,漂亮到如同畫中人的女子一錯不錯地盯著她,嘴角的弧度若有若無:
“你沒有話要問我么?”
裴則明微愣:“……什么話?”
“比方說,我為何會被人追殺?再比如說,我是什么人?”
裴則明眉心不解地擰起一點:“為何要過問你的私事?如果你想說,便自然會告訴我。不想說的話,問也無用。”
莊馭雪盯著她又看了片刻,瞇著眼笑:“裴小姐說的是。我只是擔憂,像裴小姐這樣的菩薩心腸,別遇上會勾魂畫皮的狐妖才是?!?br />
……那狐妖怕不是就在她眼前。
裴則明一邊覺得好笑,一邊無奈輕嘆:“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會往院里帶的,你多慮了。”
說話間醫師已至,她便借去見家主的由頭,從外院走了出來。
白枝跟在她身側,話里有話地提示:“裴大人請了幾日朝假,連夜從甘淵趕回云陽,兩個時辰前才進院……想必一路舟車勞頓,小姐切莫惹裴大人不快?!?br />
裴則明腳步一慢,在轎子上僵硬到無法轉動的腦子終于開始運轉,猛地想起這個關鍵劇情點了。
游戲原劇情中,裴家出身寒門,家主裴青權能力出眾,曾入長黎皇帝青眼,官至丞相。改朝換代后,被長黎皇帝重用過的女官備受新帝打壓,裴青權左遷奉常,舉步維艱。
按原先的思量,裴青權計劃讓唯一的女兒入仕,以免青黃不接。
可在這個節骨眼上,她的女兒偏偏出了意外,無聲無息地死了。
這一年正是篡位之變發生后的第七年,女主莊馭雪辭別仙山,重返人間,因由頂替了裴家長女的身份,化名裴允,字則茗。
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