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謝安石的東山高臥
前往東山,王凝之依舊選擇了騎馬。
謝安好玄學,是堅定的隱居派,今年已經三十六歲,還完全沒有要出山的意思。
有堂哥謝尚和親哥謝奕在前面頂著,他可以繼續瀟灑地躺平。
不過因為他是名士,所以大家稱他這是高臥,又有“安石不出,當如蒼生何”一說。
后世總拿這句話結合謝安的成就,證明他是眾望所歸,但其實真沒什么關系。
因為上一位被這么說的人,是殷浩,大家也說“淵源不起,當如蒼生何”。
淵源是殷浩的字。
殷浩之前隱居十年,名氣比現在的謝安還大,所以時人對他的評價還有后半句:于時擬之管、葛。
世人認為他就是管仲和諸葛亮那個級別的存在。
但后來的結果大家都知道了,朝廷不希望滅蜀成功的桓溫再立戰功,便將白身的殷浩直接拔為揚州刺史,讓他和桓溫打擂臺,主持北伐。
可殷浩一敗再敗,損兵折將,勞民傷財,桓溫直接上表彈劾這個老朋友,迫使朝廷將他一擼到底,貶為庶人。
這才有了去年的揚州刺史之位空缺,王述接手一事。
王凝之帶著幾名王家部曲,出了山陰城后,一路策馬,很快便到了謝家莊園。
通報之后,謝安讓謝玄出來迎接。
未來的名將謝玄今年才十三歲,臉上藏不住事,面色不善地看著這位親姐夫,草草地行了一禮,便在前面帶路。
王凝之已經猜到這是為何,并不在意,畢竟原來的王凝之和謝玄一比,那確實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再說了,謝玄這個年紀,正是傲嬌的時候。
謝安正在和孫綽、支遁等人閑談,見王凝之過來,笑道:“阿平身體可好些了?”
孫綽時任永嘉太守,兩年前《蘭亭集》的序是王羲之寫的,跋便由他所做;
支遁則是當世高僧,善于解讀《莊子》,和謝安、王羲之等人往來甚密,是清談場上的常客。
王凝之躬身行禮,又向其他賓客問好,這才答道:“已無大礙,多謝謝公關心。”
謝安又問:“逸少近來可好?”
這一問正合王凝之的意,他立馬答道:“衙門近來不太安寧,父親不勝其煩,有隱退之意。”
“何事令逸少如此不悅?”謝安問道,語氣完全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王凝之也跟著他演,不忿道:“州里派來檢察的小吏頗為苛責,父親光風霽月,怎能受此不公!”
這回答出乎謝安預料,他本來只是隨口問問而已,沒想到王凝之直接將州郡之間的矛盾擺在了臺面上。
不過他并不在意這些事,反而笑道:“逸少若能脫身,歸隱于山林之間,不失為一樁美事。”
王凝之則堅定地搖搖頭,一臉嚴肅,“若是父親自愿隱退,我自然是支持的,但如今他受人逼迫,身為人子,我自當前往京城討個公道。”
直白的話語,令眾人都有些詫異,孫綽忍不住問道:“逸少知道你這么做嗎?”
“我做我該做的事。”
王凝之沒有正面回答,說完便行禮告辭,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眾人被他這一套操作給整不會了。
謝玄等幾個小輩更是瞠目結舌,這是前幾日長姊嘴里的廢材嗎?怎么看著更像個莽夫。
謝安在榻上伸了伸腿,有些明悟,嘆道:“逸少有子如此,真讓人羨慕。”
王凝之專門跑這一趟,要的就是這句話,晉以孝立國,只要有這個出發點,他的京城之行便立于不敗之地。
尤其這話是從大名士謝安的嘴里說出,分量十足。
等幾位客人離開后,謝安開始了例行的家庭教育環節,他問一直在邊上旁聽的幾個侄兒:“你們覺得王二郎今天過來,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謝萬的兒子謝韶搶先答道:“為了尋求支持,如今王內史處于下風,需要朝中有人出面斡旋。”
謝安點點頭,不置可否。
謝玄卻道:“我看不是,眼下的矛盾只是表象,最大的問題是王內史不甘居于王藍田之下。”
謝安仍沒有表態,繼續發問:“那你說他為何來此?”
謝玄遲疑了片刻,這才道:“大概是想借叔父的名氣為他造勢,他如果想徹底解決問題,只能去建康找相王。”
相王就是司馬昱,他是會稽王,又統領朝政,所以如此稱呼。
謝安笑道:“說得不錯,但還是差了一點。”
“請叔父指點。”
“王懷祖的刺史之位是相王去年才任命的,這肯定不能改,”謝安給幾個小輩分析道:“但逸少的會稽內史想要動,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也不容易。”
這個容易理解,若只是平調,那不等于是避讓王述,以王羲之的脾氣來說,估計不會接受。
謝玄反應很快,立馬問道:“那王叔平不是要白跑一趟?”
謝安心中閃過幾種可能,嘆道:“不好說,這些都只是我們私下猜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