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命途多舛的沈勁
永昌元年,王敦以討伐劉隗的名義率軍東進,吳興豪族沈充募兵響應號召,任大都督。
兩年后,王敦造反,沈充依舊追隨,領兵北上,意圖進犯建康。
但沒過多久,王敦就病死了,于是朝廷派人勸沈充投誠。
不想沈充斬釘截鐵地拒絕了,表示“丈夫共事,始終不移,中道變心,便失信義”,最后戰敗,被自己的舊將拿去換了三千戶的朝廷封賞。
可見不是人人都有他這樣的信義。
沈勁正是沈充之子,本來按謀逆之罪,他也應當株連被殺的,不過他被鄉人藏匿,撿了一條命。
長大后的沈勁立志雪恥,報效國家,重振家族,但他刑家之后,哪里能入得了仕途,所以一直蹉跎到了三十多歲。
王胡之任吳興太守時,十分欣賞沈勁的氣節,于是就任平北將軍后,第一時間向朝廷上書,要求召沈勁入府。
沈勁見王凝之認出自己,頓感羞愧,轉身便走。
王凝之上前攔下,笑道:“久聞沈世堅大名,今日總算得見,與我同飲幾杯如何?”
沈勁一臉疑惑地看著這個突然變得自來熟的年輕人。
王凝之一拍腦門,“忘作介紹了,我是瑯琊王凝之。”
見他一臉真誠,沈勁放下心中的疑惑,拱手道:“王叔平文武全才,我也是久仰大名。”
王凝之擺擺手,“可不敢當,京城人就愛夸大其詞。”
說罷,拉著沈勁的手臂就往自家走去。
這可是在洛陽和慕容恪掰手腕的狠人,雖然最后輸了,但以寡敵眾,在內無糧草,外無援軍的情況下還堅守了兩年。
到家之后,王凝之讓人擺上酒菜,與沈勁共飲。
接連碰壁之后,遇上這個真正踐行了死守洛陽的人,他心情極為暢快。
“世堅是幾時到的建康?”
“接到朝廷詔令,我立即出發,年底便到了京城。”
“入京后還沒見過平北嗎?”
沈勁滿飲一杯,有些局促,“正值新年,將軍府上人來人往,我不方便上門打擾。”
他介意自己刑家的身份,所以在雪恥之前,總覺得在外人面前有些抬不起頭。
王凝之坦誠相告,“我今日見到叔父,情況確實不太好,洛陽之行堪憂。”
沈勁聞言,情緒瞬間低落,接連喝了幾杯,吐出一口酒氣,長嘆:“可惜我一腔熱血,報國無門。”
王凝之心有戚戚,“誰說不是呢,浪費多少時間。”
兩人相見恨晚,又聊起北伐大業來,如何蠶食中原,如何收復黃河以南,如何抵御氐人和鮮卑人的入侵……
越聊越是投機,越聊越覺興奮,直到暮色降臨,這才依依惜別。
謝道韞見到一身酒氣的王凝之,有些奇怪,“這是遇上誰了,你平日可不怎么飲酒。”
王凝之沒坐穩,從榻上滑落,索性就背靠著塌癱坐在地上,“吳興沈世堅,他真是個厲害人物,我佩服之至。”
謝道韞想了想,“吳興沈氏不是三十年前就沒了嗎?”
“可嘆之處就在于此,他正是沈充之子,所以有心報國,一身才華,卻無從施展。”
謝道韞笑道:“原來你是感同身受,這才喝多了。”
見妻子取笑自己,王凝之伸手拉過她,讓她在榻上坐下,自己則將腦袋靠在她的腿上。
“若人人都似沈世堅,何愁中原不復,我是真想和他一起到江北去。”
謝道韞不習慣這種親昵,正有些羞澀,聽他這么說,定了定神,問道:“你不打算回荊州了?”
“回去也無事可做,虛度了大好光陰。”
桓溫接下來的目標是進一步控制朝廷,所以短期內不會再次北伐。
“你不是一直看好大將軍的,怎么這么快就放棄?”
王凝之的腦袋輕輕蹭了蹭,“不是放棄,而是暫時失去目標,我雖然支持他,但也不想參與他和朝廷的明爭暗斗,尤其他的目標還是謝家的豫州。”
謝道韞用手托住他的腦袋,嬌嗔道:“好好說話,別亂動。”
“不說了,讓我先瞇會。”
“到榻上去睡。”
“不要,就這樣。”
……
第二日,噩耗傳來,西中郎將、平北將軍、司州刺史王胡之因病去世。
王凝之聽到這個消息,不僅為叔父難過,也為沈勁難過,有些時候你不得不感慨命運真是會捉弄人。
剛給人一點希望,轉眼又奪走了。
叔父離世,王凝之自然留了下來。
平北將軍都沒了,沈勁這個平北將軍府參軍也就不復存在,他打算返回吳興。
王凝之勸下了他,讓他再觀望一陣,看看朝廷接下來的安排。
若是安排了新的人選去洛陽,到時候還可以看看能不能運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