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一只妒魔女·叁佰貳拾叁 十一月的紙(上)
【五十星·紐加哥·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
【十一月的休止符·G大調小步舞曲·其四】
從前一個陰郁的子夜,我獨自沉思,慵懶疲竭,
面對許多古怪而離奇、并早已被人遺忘的書卷;
當我開始打盹,幾乎入睡,突然傳來一陣輕擂,
仿佛有人在輕輕叩擊——輕輕叩擊我房間的門環。
“有客來也”,我輕聲嘟囔,“正在叩擊我的門環,
唯此而已,別無他般。”
哦,我清楚地記得那是在風凄雨冷的十二月,
每一團奄奄一息的余燼都形成陰影伏在地板。
我當時真盼望翌日——因為我已經枉費心機
想用書來消除傷悲,消除因失去麗諾爾的傷感,
因那位被天使叫作麗諾爾的少女,她美麗嬌艷,
在此已抹去芳名,直至永遠。
——埃德加·艾倫坡《烏鴉》。
“見字如面。
晚上好,也有可能是早上,開頭這段話是什么意思取決于這封信什么時候送達惡手上,科芬醫生,我的朋友,請容許我再次用這個名字稱呼你。
我記得,我在很多年前和你說過,如果在人生有什么還能夠超越死亡的東西,我一定會想辦法聯系你的,我安排了這一封信,還有這一個包裹,如果我死去,它就會寄到你的手里,如果我找到了什么方法跨越生死的鴻溝,我就會在包裹送達你的手中之前攔下它,既然你看見了這一封信,那就意味著我失敗了。
我很抱歉。
其實死亡一直都是無法避免的話題,人總會有生老病死,我無非就是運氣差了點,這個時代沒有能夠治好我的病癥的方法,我知道你也努力過,然而,我們必須接受上天的安排,如果祂真的存在的話,實際上我已經逐漸失去了對神的信任,這并不重要,畢竟照這個勢頭下去,我應該會先你一步了。
我聽說你的孩子已經在茁壯成長了,他的名字叫邦尼,對嗎?不用回答我這個問題,我收不到,我想了很多種方法來避免這個話題,然而,我們終究需要接受這個事實。
不過你看啊,我為你設計了一個雙贏的局面,如果這封信沒有被寄出去,那么,在你在特拉華研習的時候,你會在某一天看到我站在門口擁抱你;如果這封信落到你手中了,那么你會看到包裹之中的一盒榛子巧克力,我們人類之于彼此,本就是一種感官上的了解,眼睛,鼻子,耳朵,嘴巴,手,因此,只要我還能夠微微觸動人們所感受到的東西,我就只是離開了我自己的軀殼,而不是離開這個世界。
很抱歉我沒能夠阻止這個包裹送到你的手中,但是下個月的包裹,我還會繼續努力的。
你的好友,伯克利·希爾曼。”
老科芬嘆了口氣,收起了這封信,一個友人的離去總是這樣,讓人免不得傷感,讓人回憶當初發生過的一切,友誼,還有共同面對的困難,當時間流逝,他們終究會需要面對一個共同的困難。
死亡。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它到底什么時候來啊。”他自言自語著,順著窗戶看向遠方,在兩個月前,他來到了特拉華,在這里進行某種特殊病癥的專項研習,誰知道就這么收到了好友的死訊,實在是不免感到悲傷。
窗外并沒有什么景色,這里是特拉華的郊區,能夠算得上風景的應該也只有遠處的那片荒涼,那里以前是一個地鐵站,但是因為城市規劃以及線路問題廢棄了,現在時不時能夠看到有小孩子想要跑去探險,不過都在接近那片地方的時候選擇了離開,畢竟太危險了,這么久沒有修繕,里面是什么模樣都沒有人知道。
忽然,他感到地面好像有點震動,不,不是感到,地面確實是在震動,他無法分辨出震感的來源,可是,特拉華這里為什么會有震動感?這里又不處于什么地殼連接處,他聽見房間之中各種物品碰撞的聲音,扶著窗臺,他現在可不在一樓,而且他的身體也不足以支撐他奔跑,他只能夠尋找一個安全地方,然后躲起來。
在這之前,他的目光被一個東西吸引了。
就是那個廢棄地鐵站的方向,他看見了黑色,一個黑色東西,正在緩慢擴大的黑色,圓形?應該是,不是很工整,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都要被吞噬進去,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應該是不知道,至少,在他這幾十年的時間之中,他絕對沒有看見過那樣的東西,可是,可是他感覺自己似乎能夠說出那個東西的名字。
因為他已經聽見了別人的錯愕喊叫。
“那是什么東西!黑洞嗎!”有人這么喊著,聲音就從旁邊傳過來的,“不不不……我絕對是在做夢,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哦上帝啊,趕緊讓我從這一個噩夢中醒來吧。”
瘋子……
老科芬的腦海之中浮現出這樣的詞匯,從自己的兒時開始,他就一直致力于醫學,作為一個純粹的醫生,他是檢定的唯物主義者,他不信神明,也不相信那些狂信徒的言論,他堅信世界上發生的一切都能夠用人的科學來解釋說明,哪怕是那些沒有得到解釋的不明飛行物或者麥田怪圈,他都只認為是某些人為了博取熱度制造出來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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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他的世界觀開始動搖了。
他看見黑色圓形吞噬一切,看見路上的轉彎,還有那些并不多的樹木被連根拔起,恍惚之間,他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那黑色的圓形吞噬,只是,他來不及跑了。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