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孩子又玩了一會兒。

  主要是精力旺盛的小柱拉著球球擺弄那個小機器人，時不時發出夸張的驚嘆聲。

  孩子的快樂往往是大人無法了解到的。

  因為他們總是能從自己想看到的地方尋找出別樣的歡樂。

  在小柱的活潑下，球球也沒了最開始的沮喪和陌生。

  兩個孩子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大柱則安靜地坐在一旁。

  目光在兩個弟弟身上來回逡巡，像個小大人一樣看著他們。

  陳明坐在臥室靠窗的椅子上翻著書頁，是最近剛開始看的《樹狀的人性》。

  書名聽著深奧，內容卻是由一個個富含隱喻的小故事串聯而成，讀起來倒也不算枯燥。

  他看得不緊不慢，心思卻有一半飄在房間里的三個小家伙身上。

  窗外夜色漸濃，時間悄然滑過九點，景園廣播里響起了閉園的提示音。

  “好了，不早了，準備睡覺”

  陳明合上書，站起身。

  他走到床邊。

  手很自然地落在球球毛茸茸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

  小家伙的頭發又軟又細，手感很好。

  陳明關掉房間的大燈，只留下一盞光線昏黃的床頭小夜燈。

  橘黃色的光暈勉強勾勒出房間的輪廓，也給安靜下來的空間添了幾分暖意。

  也模糊了孩子們臉上的表情。

  房間里徹底靜了下來。

  黑暗中，只能聽到三個孩子此起彼伏的、淺淺的呼吸聲。

  小柱幾乎是頭剛沾枕頭就沒了動靜，睡得毫無防備。

  球球的小身子在中間的被子里蜷成一小團。

  背對著外側，似乎把自己藏了起來。

  陳明回到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并沒有立刻準備休息。

  他望著窗外，景園大部分區域已經熄燈，只有照亮兩側的路燈還在繼續工作。

  過了一會兒，被子里傳來一個細微的、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聲音，像小貓的爪子在輕輕試探。

  “陳明哥哥……”

  “嗯？怎么了球球？睡不著嗎？”

  陳明立刻回過神，聲音放得很輕。

  “爸爸……他會很快回來嗎？”

  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尾音甚至有點發哽。

  顯然是強忍著沒哭出來。

  陳明心里微微一沉。

  柳叔離開時那掩飾不住的疲憊和焦慮，清水縣接二連三出事的魚塘。

  還有那張寫著“天黑請閉眼”的詭異紙條……

  這些線索像散亂的拼圖，隱約指向一個令人不安的真相。

  “會的”

  但他沒有絲毫猶豫，語氣斬釘截鐵。

  “你放心睡，說不定一覺醒來，睜開眼就能看到爸爸站在門口了”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信心。

  又過了一小會兒，旁邊床鋪上傳來均勻綿長的呼吸聲，球球似乎終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了。

  小柱更是早就沒了動靜，睡得像頭小豬。

  只有最外側的大柱那邊，似乎還醒著，偶爾輕輕翻個身，被子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這孩子，心思也重。

  陳明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景園安靜的夜景，摩天輪的燈光孤獨地旋轉著，他的眉頭卻始終沒有舒展開。

  他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一片濃霧的邊緣，前方是更深、更濃的未知。這“天黑”，恐怕遠不止夜晚這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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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

  遠離景園燈火的圍欄陰影處，一點猩紅的煙頭被狠狠摁在地上，碾碎。

  “開工！”

  黑暗中響起一個壓低的聲音。

  “媽的，今兒必須把買這破鉗子的錢給賺回來！”

  另一個聲音嘟囔著抱怨，聽起來有些不情愿。

  “就這點出息？”

  “彪哥說了，干完這票，大老板給的錢夠你去縣里洗腳城泡上一個月！”

  旁邊有人嗤笑。

  “工具錢？那算個屁，毛毛雨啦！”‘咱們末夏村的男人可都是操大的，這算個逑！’

  “嚯，大彪哥，下次還有這種好事兒可得想著兄弟們啊，咱可都是一個村兒出來的，不能忘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