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譙郡藥香
《三國殺》華佗傳:青囊未絕
熹平三年的譙郡藥市,日頭剛爬上柳梢頭,青石板路面上已經騰起一層薄霧似的藥塵。十四歲的華佗蹲在自家攤位前,兩根手指捏著新搓的藥丸對光細看。艾草混著薄荷的辛辣味直往人鼻子里鉆,隔壁賣砒霜的老漢被嗆得直抹眼淚,他卻把臉湊到藥簍前深深吸氣。
"斷腸草曬干竟有甜腥氣..."少年用指甲刮下褐色根莖上的粉末,舌尖剛沾上就火辣辣地發麻。昨日在城郊亂墳崗采藥時,他親眼見野狗啃食了這毒草后七竅流血。此刻指尖殘留的氣味,倒讓他想起前些日子幫屠戶處理病豬時聞到的腐臭。
突然,街尾傳來馬匹嘶鳴。五匹棗紅馬踏碎青石板路上的晨露,當先的差役揮鞭抽翻了一溜藥攤。"刺史頭風犯了!"鑲鐵的馬鞭"啪"地掃過華佗頭頂,藥簍應聲翻倒,幾十顆烏黑藥丸滾進路旁臭水溝。
華佗撲過去護住裝麻沸散的陶罐,碎陶片"嗤"地割開掌心。血珠子順著掌紋滾到曼陀羅干花上,染出星星點點的暗紅。"師父進山采麻沸藤了。"他攥緊滲血的拳頭,看著差役腰牌上"沛國相府"四個鎏金小字,"我去。"
刺史府內熏著沉水香,卻壓不住錦帳里滲出的血腥味。榻上人裹著蜀錦被子發抖,額角青筋突突直跳。華佗從懷里掏出浸血的麻布包,斷腸草汁混著曼陀羅根在銅臼里搗出紫黑色漿液。老仆們按著病人掙扎的手腳,少年捏開刺史下頜灌藥的動作,竟像給不肯吃食的騾馬塞嚼子。
"此毒可止痛,但三個時辰后..."話音未落,刺史喉嚨里"咕咚"一聲,鼾聲震得帳頂流蘇亂顫。窗外槐樹影剛挪過兩指寬,守門侍衛突然高喊:"曹公子到!"
門簾"唰"地被挑開,帶進一股子馬汗味兒。十九歲的曹操扶著劍柄跨進來,玄色衣擺還沾著城外黃土。他盯著少年手中銅臼里殘留的紫黑藥渣,忽然笑道:"小郎中好膽識,這曼陀羅的量再加三成,怕是要出人命吧?"
華佗后背瞬間沁出冷汗。方才配藥時,他確實在"五勞七傷"的劑量上多抖了兩次手指。正要開口,卻見曹操俯身查看刺史面色,轉頭對侍衛說:"記著這位小先生,來日戰場上缺醫官,綁也要綁來。"
當夜山間起了霧,茅草屋梁上懸著的藥囊在風里打轉。師父舉著浸過鹽水的藤條,燭火在溝壑縱橫的臉上投下陰影。"學醫的敢用毒?"老頭兒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樹皮,"當年我師兄拿砒霜治癥瘕,被官府抓去試了藥!"
華佗攤開纏著麻布的手掌,白日里被陶片割傷的口子又滲出血來。"能救人的就是藥。"他忽然想起曹操腰間那柄鑲著翡翠的短刀,"就像戰場上能殺人的,也能拿來切草藥。"
藤條"咻"地抽在榆木桌案上,震得《神農本草經》殘卷嘩啦作響。月光從茅草縫漏進來,照著書角那抹曼陀羅花粉。師父的手突然頓住——那本被翻爛的醫書里,夾著張泛黃的絹布,密密麻麻全是少年用炭筆寫的批注。
"斷腸草凝血,曼陀羅麻痹..."老頭兒指尖拂過歪扭字跡,忽然瞥見句"以毒攻毒,猶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混濁的眼珠子猛地睜大。這話他上月去沛國相府問診時,分明聽那個叫袁紹的貴公子念過。
山風卷著夜梟的啼叫撲進窗欞,遠處譙郡城頭的燈籠像幾點鬼火。華佗蹲在灶臺前添柴,藥吊子里咕嘟咕嘟煮著明日要賣的止咳丸。師父默不作聲把藤條扔進火堆,忽然說了句:"明日開始,教你認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