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宛城巷尾飄著鐵銹味，典韋后槽牙咬得咯咯響。背靠的斷墻被血浸得溫熱，他低頭看了眼鎧甲縫隙里滑出來的腸子，暗紅發青的腸頭正冒著熱氣。遠處張繡軍的火把在雪地里連成蜿蜒長蛇，馬蹄聲震得檐角冰柱簌簌往下掉渣。

  "他奶奶的..."典韋扯下半片披風往肚子上纏，粗麻布料刮過外翻的傷口時，疼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二十步外的巷口突然爆出火光，三匹戰馬嘶鳴著沖進來，馬背上的西涼兵長矛寒光森森。

  典韋掄起半截門板就往前撲。門板上的銅釘劃破雪幕，帶起的風刮滅了最近的火把。第一匹戰馬被砸中前蹄，馬脖子折成詭異的角度栽進雪堆。第二匹上的西涼兵剛要舉矛，整個人就被門板拍得嵌進墻磚里，血漿順著磚縫往下淌。

  "來啊！典爺爺還沒殺夠！"吼聲震得房梁積雪嘩啦啦往下掉。典韋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突然發現右手小指不知什么時候斷了，白骨茬子支棱在外頭。他想起去年在濮陽，曹操端著酒樽笑罵："惡來這身板，怕是要把虎豹騎的伙食費吃光嘍。"

  火把光突然暗下去半截。典韋瞇起獨眼，看見張繡的侄兒胡車兒躲在人堆后頭，那小子昨天還笑嘻嘻給他灌酒。此刻他腰間那對八十斤的鑌鐵雙戟，可不就掛在胡車兒馬鞍上么？

  "背主之犬！"典韋啐出口血痰，左手抓起地上半截槍桿當短戟使。槍尖捅穿第三個西涼兵喉嚨時，他聽見自己肋骨斷裂的脆響。這聲音他熟——去年獵虎那回，那畜生臨死前也是這么硌斷他兩根肋骨的。

  雪地里突然騰起團黑霧。典韋本能地偏頭，毒箭擦著耳廓釘進墻里。他反手把槍桿擲出去，三十步外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這招"強襲"還是跟虎牢關的呂布學的，可惜那匹赤兔馬跑得太快...

  "將軍！北門！"東南角屋頂突然傳來沙啞的喊聲。典韋用斷指摳住墻磚縫隙抬頭，看見曹操的青羅傘蓋在百步外的街角一閃而過。主公那件錦袍還是出征前卞夫人新縫的，這會兒后擺都被火星子燎黑了。

  胯下突然傳來劇痛。典韋低頭看見半截矛尖從大腿穿出來，持矛的小兵被他瞪得手一抖。他咧開嘴笑了，滿口白牙沾著血絲："小子，知道啥叫'裸衣'不？"說話間蒲扇大的手掌已經掐住對方天靈蓋。

  雪地突然開始打旋。典韋晃了晃腦袋，發現四周火把圍成了個血紅的光圈。他摸向腰間想抽短刀，卻抓到把帶冰碴的雪——那柄隨他七年的環首刀，此刻正插在二十步外的尸堆上，刀柄紅纓被血凍成了硬疙瘩。

  "爾等豎子..."典韋突然暴喝，聲浪震得房檐冰錐齊刷刷斷裂。最前排的西涼兵集體后退半步，有個年輕的后生直接尿了褲子。這場景讓他想起官渡之戰，袁紹的先鋒大將顏良也是這樣被他喝破膽的。

  右腿突然失去知覺。典韋低頭看見腳邊躺著半截馬腿，這才想起方才用門板拍死的是第四匹還是第五匹戰馬。他單膝跪地時，聽見鎧甲縫隙里傳來奇怪的咕嘟聲，大約是剛才塞回去的腸子又滑出來了。

  "惡來！"東南方向突然傳來嘶吼。典韋用門板撐起身子，看見曹安民抱著個襁褓在屋頂縱躍。那小子輕功倒是俊得很，可惜懷里嬰孩的哭聲引走了半數追兵。

  火把光突然大盛。典韋瞇起獨眼，看見張繡的金盔在百步外時隱時現。這廝倒是學乖了，知道躲在弩手后頭叫陣："典韋！你雙戟已失，不如..."話音未落，典韋已經撞進人堆，拳頭砸面骨的聲音像在敲破鼓。

  "雙戟？"典韋掐著個弩手的脖子當武器掄，"老子渾身都是戟！"被甩飛的弩手撞翻三架蹶張弩，齒輪零件叮叮當當散了一地。這讓他想起許褚炫耀的新弩機，說是能連發十矢，結果試射時卡了殼...

  后腰突然一涼。典韋反手抓住透腹而出的矛尖，連人帶矛拽到跟前。偷襲的小兵被他咬住喉嚨時，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來。溫熱的血噴進嘴里，他忽然想起初平三年，曹操把酒壇子摔他懷里說："惡來，跟著我，酒管夠！"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典韋發現自己坐在尸堆上。左臂早沒了知覺，右手里攥著半顆虎牙——是剛才咬斷敵將喉嚨時硌下來的。他望著北門方向笑了笑，主公這會兒該過育水河了吧？河邊的蘆葦蕩里藏著接應的曹仁，那老小子雖然嘴碎，辦事倒是牢靠...

  東南方突然傳來號角聲。典韋用門板撐著站起身，看見張繡的帥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他吐掉嘴里的碎牙，從尸體上扯下條布帶把門板綁在斷腕上。布帶勒緊傷口時，他想起曹昂總愛說那句："殺身成仁，就在今日！"

  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時，典韋發出了最后的咆哮。綁著門板的斷臂掃出扇形血光，三十步內的西涼兵像割麥子般倒下。有個裨將剛舉起盾牌，連人帶盾被拍進凍土里。這招后來被做成了《三國殺》的限定皮膚，特效是崩裂的盾牌碎片混著血雨漫天飛濺。

  典韋跪倒時，看見自己的影子在朝陽里拉得老長。影子盡頭有匹無主戰馬在啃雪，馬鞍上那對鑌鐵雙戟閃著幽光。他想起昨夜胡車兒敬酒時，鎧甲下的軟甲繩結似乎松得異常...

  "主公...酒..."典韋想抬手比劃酒壇，卻發現連手指都凍僵了。視線開始模糊時，他聽見此起彼伏的"虎侯"驚呼聲——許褚那憨貨，到底還是帶虎衛軍折回來了。也好，省得他黃泉路上太冷清...

  雪地上最后的畫面，是半顆帶血的虎牙滾進冰縫。八百步外的北門吊橋上，曹操突然勒馬回望，手中馬鞭"啪"地斷成兩截。后來玩家們發現，《三國殺》典韋陣亡語音里那聲嗚咽，仔細聽竟像極了一聲"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