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三年的洛陽鬼市籠在夜霧里，青石板路上歪歪斜斜支著十來盞燈籠。說書人老周頭蹲在茶館門檻上，把龜甲敲得梆梆響："要說那郭奉孝啊，當年在曹營......"

  話音被茶館里突然炸開的喧鬧聲掐斷。三張條凳圍成的牌桌上，穿灰布衫的少年正把兩張卡牌拍在油膩的木板上。他后脖頸滲著汗，手指頭按著那張泛著幽藍的角色牌——界郭嘉的畫像在燭火里明明滅滅，謀士廣袖上的云紋像是要活過來。

  "發動'慧識'！"少年啞著嗓子喊，牌堆頂三張判定牌嘩啦散開。突然牌桌上的煤油燈晃了晃，卡牌背面的星斗紋路竟順著木紋流動起來，在桌面上拼出個殘缺的北斗七星。

  蹲在條凳上的老賭鬼王瘸子突然直起腰，酒葫蘆哐當砸在桌上。他瞪著渾濁的眼睛瞅那星圖，喉結上下滾動："二十三年了......"葫蘆里劣酒潑出來，在星圖上洇出個酒漬形狀的鬼臉。

  穿堂風就在這時卷進來。灰布簾子啪地打在門框上，整摞《三國殺》卡牌被掀得漫天飛。少年慌忙去抓那張界郭嘉，卻見角色牌懸在半空，藍光凝成個虛影——廣袖博帶的謀士正拂袖指點星河，二十八宿的銀線在茶館橫梁間交錯鋪開。

  "祭酒！"王瘸子突然嘶聲喊，酒碗舉過頭頂，黃湯潑了自己滿臉，"敬你一碗斷腸酒！"說書人老周頭的龜甲掉在地上，骨碌碌滾到星圖正中央。

  虛影中的郭嘉恰在此刻轉頭。少年看見那虛影的嘴唇翕動，耳畔炸開聲清越的"天妒英才，遺策定乾坤"，驚得他后脊梁撞在條凳上。滿屋看客的抽氣聲里，星圖突然坍縮成個光點，拖著藍尾巴竄出窗外。

  "追！"不知誰喊了聲，七八個膽大的已經沖出門。少年攥著角色牌跟出去，濕冷的夜風撲在臉上。他抬頭望時，整個人都僵住了——本該漆黑的天穹上，觀星臺的虛影像海市蜃樓般浮著，斗拱飛檐間纏繞著方才見過的星斗銀線。

  王瘸子不知何時跟了出來，酒葫蘆倒拎著，殘酒滴滴答答淋在青石板上。他盯著虛影里某處突然怪笑："找著了！找著了！"枯瘦的手指戳向觀星臺東南角，那兒隱約現出方石案，案面刻著的"遺計"二字正泛著和角色牌同樣的藍光。

  最先爬上觀星臺的是賣炊餅的趙二。他喘著粗氣摸到石案前，食指剛觸到"遺"字的撇捺，整個人突然篩糠似的抖起來。"有東西！"他尖叫著縮手，眾人湊近了看，石紋竟變成了卡牌背面的星斗紋，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

  說書人老周頭擠到最前頭，龜甲在石案上輕輕一磕。清脆的"叮"聲中，整座觀星臺突然亮起密密麻麻的藍色光點，宛如夜空倒扣。少年懷里的角色牌突然發燙，他低頭看見郭嘉畫像的眼睛閃過星芒，牌面緩緩浮現兩行小字："星落五丈原，計留十二錦"。

  "接著玩啊！"王瘸子不知從哪摸出張皺巴巴的"閃電"牌拍在石案上，"當年郭祭酒能觀星改命，今兒咱們就在這真·觀星臺打一局！"他醉醺醺地指著少年，"你小子不是愛用界郭嘉么？來，讓老夫看看什么叫'天妒'！"

  少年咽了口唾沫，把角色牌按在石案正中。藍光順著石紋蔓延開來，轉眼間整座觀星臺變成了巨大的牌桌。他摸牌的手直打顫，第一張"閃"剛入手，石案上的"遺計"二字突然浮起，化作兩張虛擬牌懸在王瘸子頭頂。

  "判定開始。"虛空中響起個清冷的聲音。少年看著自己打出的紅桃判定牌，突然想起角色技能描述——當判定牌生效后，你可以獲得之。他下意識伸手，那張虛擬牌竟真的落入掌心，牌面漸漸顯出"桃園結義"的圖樣。

  王瘸子嘿嘿笑著甩出張"過河拆橋"，石案突然震動起來。少年腳下一滑，慌忙扶住石案時，眼前突然閃過零碎的畫面：白衣文士在營帳中咳血書寫，竹簡上的計策化作卡牌四散......他甩甩頭，發現那張"過河拆橋"正卡在石縫里，牌面郭嘉的畫像對他眨了眨眼。

  圍觀人群突然驚呼。少年抬頭，見夜空中的星圖與石案上的牌局重疊，每打出一張牌就有對應的星辰明滅。當他發動"遺計"分牌時，北斗七星的勺柄正好指向王瘸子角色牌上的夏侯惇。

  "剛烈！"老頭兒拍案大笑，判定牌翻開的瞬間，天樞星突然大亮。少年看著自己即將掉血的角色，突然福至心靈地喊出："天妒！"本該進入棄牌堆的判定牌自動飛入他手中，牌角擦過石案迸出火星。

  子時的打更聲就是這時響起的。觀星臺的虛影晃了晃，像浸水的墨畫般暈開。少年慌忙去抓空中飄散的卡牌，卻接到個冰涼的酒碗。王瘸子醉眼朦朧地把碗懟到他嘴邊："喝！郭祭酒的酒，喝了能見陰陽......"

  辛辣的液體滑入喉嚨時，少年聽見無數細碎的聲音在耳邊炸開。有卡牌洗切的沙沙聲，有謀士的咳嗽聲，最后匯成那句穿透百年的"諸君，且看此局"。再睜眼時，只剩茶館檐角將熄的燈籠，和手心里微微發燙的角色牌。

  晨霧漫上來時，鬼市角落傳來孩童拍手歌謠："天妒英才遺妙策，星落五丈照山河......"賣早點的支起攤子，油鍋里騰起的熱氣模糊了說書人老周頭的身影。他正用龜甲敲著昨夜新寫的本子，封皮上墨跡未干的標題在曦光中隱約可見——《終章卡牌余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