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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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司馬道子雖死,他的同黨卻還活在人世,必須盡快調(diào)兵前來支援?!?br />
今日派上用場聽從調(diào)派的,約莫只有二三百之?dāng)?shù),還遠遠不夠掌握住建康城上下。
危機隨時可能再度襲來。
她可不想殺了一個司馬道子,轉(zhuǎn)頭就自己也丟了性命。
呼吸間那種令人作嘔的氣味,終于被庭中的秋風(fēng)徹底沖散,王神愛閉上了眼睛,臉頰因唇齒咬合短暫地一顫,待到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已恢復(fù)了平靜。“這兩件事,就全拜托族叔了。我——”
“我現(xiàn)在還得去見一個人?!?br />
一個在宮中看似沒什么話語權(quán),現(xiàn)在司馬道子死了,卻反而重要起來的人。
……
“砰——”
李陵容一把打翻了面前的檀木錦盒,蹬蹬后退了數(shù)步。
錦盒之中的那顆人頭,就這樣骨碌碌地滾了出來,在宮殿的地毯上染出了一條血色。
她難以置信地瞪圓了雙眼,視線在地上的人頭和面前的王神愛臉上來回逡巡,險些被那強烈的暈眩感奪去了神志,直接倒地昏過去。
殿中宮人的尖叫聲幾乎要刺破她的耳膜,讓她戰(zhàn)栗著意識到,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并不是她的幻覺。
“你殺了他……”
李陵容的神志在告訴她,她應(yīng)該像先前沖上去扇打張貴人一般,將眼前的這個兇手打翻在地,可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和無措,又讓她的腳底像是和地面黏在了一起,難以挪動半步。
只有一句脫口而出的驚喝:“你為什么要殺了他!”
王神愛抬眸,兩行清淚已從她的臉上滑落了下來。
李陵容:“……?”
等等,殺人的是她,她哭什么!
這句質(zhì)問都還沒從喉嚨口發(fā)出,面前這個稚氣的太子妃已用袖子抹起了眼淚,哭得更加厲害,仿佛死了親人的,不是眼前的太后李陵容,而是她自己。
王神愛努力吞咽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此刻的麻煩處境,眼淚便流得更兇了,開口的聲音也滿是委屈:“是我想要殺他嗎?天幕如此,皇叔他遲早是個死,還不如死得更有價值一些。”
“你……”
她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頂回了李陵容本要出口的話:“太后是從貧苦人里出來的,那您該當(dāng)知道,這天幕所說擴散于四海,到底會激起怎樣的民怨沸騰,先帝又會變成怎樣的笑話!”
李陵容愣在了當(dāng)場。
她不像是那些世家貴女,沒讀過多少書,完全是因為運氣太好,又生下了這兩個兒子,才能過上安穩(wěn)日子。
可她知道一件事,正如王謝堂前飛燕,從不飛入尋常百姓家一樣,她那個執(zhí)掌大權(quán)的王爺兒子,也從不將百姓放在眼里。
淝水之戰(zhàn)后,朝廷陸續(xù)收回了一些地方,也將流寓州郡擴展出了數(shù)個,但這些地方的人,并未重新組織土斷,將戶籍登記在冊,反而大半變成了司馬道子的私產(chǎn)……
有些東西,還被這個兒子以吹噓的語氣在她的面前說起過。
若是天幕不將這些東西說出來也就罷了,可現(xiàn)在……現(xiàn)在不一樣了!
王神愛又重復(fù)了一遍,像是在說服太后,又像是在說服痛下殺手的自己:“他總是要死的。區(qū)別也不過是由誰殺死而已?!?br />
“可你為何——”
“太后娘娘,”王神愛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字字懇切,“您已沒了兒子,難道還想要沒有孫子嗎?一個必死之人,能換來太子和二皇子的存活,有何不可!”
“要我說,不如干脆對外放出消息,就說先帝還未被張貴人殺死之時,就已因會稽王犯上作亂被殺,經(jīng)由一夜鏖戰(zhàn),叛黨終于伏誅,說出去的話也好聽得多?!?br />
李陵容險些咬著自己的舌頭,不曾想到,王神愛還能說出這樣的一句來。
她不敢去看地上那顆鮮血已冷的頭顱,避開了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太子妃,“然后呢?元顯怎么辦?”
司馬元顯,會稽王司馬道子的兒子,那也是她的孫子!
王神愛站在太子妃的立場上,要保全太子與二皇子,這很合乎邏輯,在那句“他遲早要死”面前,司馬道子的死也變成了水到渠成,可司馬元顯呢?
難道她一夜之間接連死了兩個兒子,現(xiàn)在還要再死一個孫子不成!
不能怪她有所偏私。比起癡傻的司馬德宗和怯懦的司馬德文,司馬元顯當(dāng)真能稱一句聰慧過人、志氣果銳,是個俊才人物。
萬一……
“太后,可他一定不是未來的永安大帝!”王神愛的一盆冷水朝著李陵容的頭上澆了下來。
“如果他是的話,天幕上的神仙不會將皇叔罵成這個樣子,更不會說,他屢次給永安大帝找麻煩?!?br />
“二皇子都比他有可能是那個未來的天下共主!”
“再舍棄一個人,保全更多的人,尤其是保全您和宮中的兩個孫兒,已容不得猶豫了?!?br />
她哽咽著,像是經(jīng)過了艱難的抉擇,“太后,我也不想走到今日,但……”
但時局如此,天意如此,她們也都不過是身不由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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