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照顧他
宋轍出身本是耕讀之家,無奈家族里爾虞我詐,待到科考那年,竟風雨飄搖只剩他一人。
十八中舉,榜眼及第,又是高品的門生,在玉京做了兩年戶部提舉,而后下放山東清吏司歷練,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
只是他心里存了大志向,他做官做得真心實意,這輩子勢必要出人頭地,故而在這個位置上十分清楚,鬧得再難堪,也不能鬧出饑荒疫病,不能讓流民跑去玉京砸他的招牌。
人命固然重要,可這背后負載的價值,此之更甚。
風雨之中,還不到戌時天色就已暗,佑兒撐著傘小心護著飯菜,與挼風一道前來。
宋轍從透過窗看到二人,這才轉換思緒,起身去打開了房門。
“大人久等,現下可要用飯?”挼風道。
見宋轍面色不太好,佑兒怕他這是餓著了,忙解釋道:“下雨天不便行路,奴婢耽誤時辰了。”
挼風既要撐傘又要提食盒,兩只手也忙不過來,她索性無事可做,這才幫著提。
宋轍隨意擺了手,止她的話:“此等小事,我不會怪罪。”
佑兒腹誹,大人真是餓了,往前都自稱本官,現下倒平易近人。
擺好了飯正要走,卻聽宋轍問道:“你瞧著這雨今夜可會停?”
他看著佑兒,顯然不是問挼風的。
佑兒回過頭去看了眼細密雨簾,想了想道:“怕是要下幾日呢,去歲也是這般時候,奴婢記得汝州河水翻岸,還淹死了人。”
宋轍晃眼看到她腰間的絳絲,凝眉道:“嗯,下去吧。”
佑兒的發尾還滴著水,分明靈動的發帶也濕漉漉地死板垂下,走前多嘴問道:“明日給大人做冰糖綠豆湯喝可好?”
“這些小事你自己決定。”
雷聲隆隆,佑兒見他心情沉重,不敢再多說話,擰著食盒就退了下去。
這場大雨并未歇氣半日,一鼓作氣就是整整七日,即使做了吃食也是挼風提去。雖說同在一處屋檐下,可佑兒倒是再未見過宋轍。
這樣的天氣確實不需要再灑水消熱,只是人來人往四下都是腳印,倒是累得佑兒和高娘子擦拭的腰酸背痛。
“后頭的我來擦吧。”佑兒瞧著高娘子手實在是酸痛,搶了她手上帕子道:“索性也就大人這兩間屋子了,他少回倒是不臟的。”
這話也是事實,高娘子如今是真心喜愛佑兒,拉著她的手道謝:“真是有勞你了,我這就去讓王婆把你那鴛鴦藤洗干凈。”
昨日聽挼風說宋轍這幾日為了流民熬夜上火,就想著今日給他做金銀米糕去去火。
誰知這屋子還沒擦完,就聽到慌亂的腳步聲傳來,她跪坐在桌前回過頭就見挼風背著宋轍急匆匆跑了來。
“正好姑娘在,還請看顧著大人,我去瞧瞧這李班頭怎還沒請大夫來。”挼風丟下這話又跑了出去,倒是來去如風。
佑兒看著放在床上的宋轍,憔悴如斯,探了他的額頭,驚呼一聲:“怎這樣燙!”
宋轍還有些意識,但無論如何這眼也睜不開,只察覺一雙冰涼濕潤的手摸著他額頭,就像沙漠里頭逢甘霖。
可只一瞬,又離去了。而后就聽到了女子的聲音,他皺著眉聽著她在耳邊聒噪,還有窸窣聲響,很想說自己死不了,可喉嚨卻發不出丁點聲音。
佑兒是不曉得這些的,用宋轍的臉盆打了干凈的水,又浸濕了帕子搭在他的額頭,幾遍過后才見他皺著的眉頭舒展開。
“大人可好些了?”
宋轍自然是回答不了她,如今他又像漂浮在水里,只能伸手去抓住那根飄蕩的浮木。
過了片刻,挼風才帶著大夫進來,佑兒見狀想要起身挪位置時,才見到自己的絳絲又被宋轍拉扯住。
“無妨無妨。”大夫心知肚明,見她眉清目秀又這般被牽著,只當是宋轍的屋里人,哪里還敢講究,只躬身站著為他把脈看診。
“宋大人這是思慮過重,風邪入體,怕是夜里又淋雨染了涼氣,這才起了高熱,不過吃兩副藥就好轉了。”大夫說罷又摸了摸一旁盆里的涼水。
這不摸不要緊,一摸嚇得趕緊撤下他額頭上的帕子,叮囑道:“這可不能用涼水!否則……怕是!”
他不敢說不吉利的話,但言語神情自然是不大好的意思,佑兒可從沒想過害人,心里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那是要用熱水?”佑兒小心問道。
大夫道:“待大人吃了藥,手腳暖和身子發燙時就用涼水,約莫不再發燙后再換熱水。”
開了藥離去時又叮囑道:“時刻有人在旁守著,可不敢馬虎大意。”
衙門里自然有衙役跟著去抓藥,挼風見宋轍的手還抓著佑兒,有些替自家大人難為情,撓撓頭道:“我去廚房要熱水,麻煩姑娘在此看著大人。”
大人一世英名,竟然抓住小女子的絳絲不放,好在是病了才抓,否則真是讓人不忍直視。
屋里安靜,四下無人,佑兒小心翼翼伸手去掰開宋轍的手,卻是于事無補,兩人這手指碰在一處,你來我往,反復拉扯。
人在閉著眼睛時,總會放大一切觸覺,宋轍因此愈發疲憊,身上僅剩的那點力氣,也被佑兒這般磨蹭散去,殘存的意志徹底擊垮,由得他擺弄自己,不再反抗。
漸漸的宋轍不僅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