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打草驚蛇
被這奸詐夫妻困在屋里威逼利誘,林之道哪里不曉得,這是被設了仙人跳。
即使心頭再有苦難言,可到底是真做了那欺辱同僚之妻的丑事,于文這些年來又與自己有不少陰私勾結,真要鬧出去,這官也保不住。
“你夠狠!”林之道咬牙切齒簽下欠款五千兩的字據,這才得以脫身。
于文得了這保證,心中暢快勾著晚娘的腰,在她耳邊吹氣兒:“還得靠夫人幫襯。”
這對夫妻心頭裝的都是錢財權勢,當初這婚成的本就來路不正,說是一丘之貉也不為過。
朝陽窗外升起,透過窗欞照進屋里,兩人纏綿相擁的倒影,掛在慘白墻壁上。
佑兒早上去鹽場上頭送吃食時,就未見到宋轍,挼風可憐兮兮扒拉兩口,慢慢挪到她身后。
“姐,大人說他那頭一旦出手,鹽場指定要派人搜查,到時候你不必尋我,只管去先去桂花巷接應大人?!?br />
聽得挼風的話,佑兒這心揪成一團,可眼下宋轍已邁出那步,開弓自然不能回頭。
曉得挼風還有自己的事辦,囑咐道:“你也要多保重?!?br />
挼風咬了口包子,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br />
兩人說完話就見林伯過來,如鷹的目光帶著打量之色,佑兒鎮定自若打了碗粥道:“林伯可要來碗粥?”
林伯并無急著理她,冷著臉對挼風道:“鹽場規矩,每人只能吃一個包子?!?br />
挼風認錯道:“是我饞嘴,再不敢有下次了?!?br />
周遭吃過飯的人,丟了碗筷自顧自繼續干活,佑兒見挼風也跟著離去,這才放下心來。
“魯娘子家中竟放心你獨自出來做事?”
林伯看似隨意發問,但若真回答出了差錯,恐怕之后萬事不好應付。
佑兒并未放下手頭的事,只如閑話家常嘆道:“若不出來做事,只怕還不上債就將我賣了去?!?br />
遠處海風吹來,將她額前碎發吹亂,人也多了幾分可憐。
林伯喝了口粥,又問道:“尹五出事之時,你在廚房就沒聽到半點動靜?”
“并未,我與鄧娘子都沒聽到。”佑兒轉身正視他略帶考究的目光:“不知那兩位大哥可還好?”
隱藏在衣裙下頭的雙腳已然緊繃的厲害,可面上她克制著自己,半點破綻也不敢露。
好在那林伯問了兩句話就算了,只是在離去前幽幽說道:“無妨,不過是凍一夜罷了。說來也巧,偏生那日你剛來,他二人就出了事?!?br />
佑兒笑道:“那定是我這八字沖撞了兩位大哥。”
看著林伯漸行漸遠的身影,佑兒這才連著吐納幾口濁氣。
此處鹽場離海忒近,夜里寂靜時若悉心去聽,還能聞海浪翻涌的聲音,閉著眼就像在風暴里搖晃似的。
如今佑兒是半點睡不著,心頭牽掛著宋轍此時的境況,又顧及自己未知的安危。
入夜后宋轍等一干運鹽的勞工就已到了萊州城外,他躬身隱在人堆里倒是丁點不顯眼。
等了許久才見鹽業轉運使林之道前來,這人與他見過幾次,因而宋轍外小心。
“就只這么點兒?”林之道剛送了五千兩銀子出去,眼下自然想快些找補。
帶頭送鹽的是鹽業提舉司的書吏,平日里幾個官老爺的是,他也是曉得的。聽著林之道的話,忙解釋道:“咱們提舉大人先檢查過了,是足足五萬斤鹽。”
說罷又壓低聲音道:“照舊損了兩千斤出來,后頭的事就托付大人了?!?br />
這本就是先前說好的,林之道不好計較,點了頭就叫送去鹽庫里頭。
宋轍跟在鹽桶后頭,正好是他看不到的盲處,待到三更才將所有鹽都放進了庫里,落鎖之后鹽場的工人勞累過度,都歇在地上喘氣。
那書吏也乏了,本想讓人打道回府,此時也由得雙腿坐在地上。
林之道撇了撇嘴,想著后頭的事,冷聲道:“今日辛苦諸位,只是鹽庫重地,還請諸位早回吧?!?br />
世間艱苦大約就在此處了,二月剛過完年,夜里天寒料峭的,可辛苦勞作之人皆是大汗淋漓。
這潑天富貴的買賣里,莫說半兩銀子,只在這屋檐石板下歇息的自由,也由不得他們。
林之道雖看懂眾人臉色牽強,但這些不是他這個官老爺該考慮的。
何況一會兒于文還要來,他早上還在人家后院犯下那等沒臉事,依然不想見面尷尬的場景,有這些人瞧著。
“要睡滾遠些睡!”想到于文,林之道哪里還有好脾氣,揮了揮手就把人喝退。
那書吏被他鬧得好大個沒臉,可又有何辦法,只能喊著眾人起來,告辭離去。
正巧于文帶著長隨打馬而來,林之道臉上露出的不愉與恨意,并沒瞞過宋轍的眼睛。
瞧著兩人作揖說話,看來是關系不一般,看樣子背后是有些秘辛的。
行至半里地,眾人都是艱難。宋轍看了眼竹林山溝,上前對書吏道:“官爺,大伙兒都累了,不如在此歇歇腳?”
瞧了宋轍眼生的很,問了管事才曉得是新來的,語氣不善:“剛進來就這般躲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