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接下來一段時間便過得按部就班。
飛梭的主人在房間里悶頭療傷。
桑青在地牢里拷問嘴硬死士。
而岑無月每天吃吃喝喝、去地牢門口觀察情況、順便到城主府里盯著李大廚望梅止渴。
姓李的廚子就是曾經城內第一好的桂花魚條大師。
修士們倡導辟谷,不進食凡俗食物,但以修士在這世間的占比,也幾乎不可能在不使用凡人的情況下運轉偌大的一個門派,因此每個門派的生存都與凡人脫不了干系,這些為修士工作的凡人們在收入上、安全上總是要比其他凡人多一些保障。
比如李大廚會關閉自己的酒樓轉而進城主府工作,也是圖這一份安穩。
“——雖說,該死時還是得死的。”李大廚無奈道,“前幾天城主出手的那次,雖說也不是故意,但有些屋子正好在那一招路上的……唉。”
一旁的另一個廚子道:“至少在夢里一眨眼就死了,一點兒也不疼,要我說還挺幸運。”
“可不是,我逃難來玄樞城之前路過一個村莊,男女老少都被屠得干干凈凈,雞都沒活幾只,那才叫慘啊!流了那么多血,我一腳踩在地上,泥巴都是又濕又軟的,泥水混著血嗤嗤往外冒!至少那種發狂魔頭入城四處殺人的事情,在咱們玄樞城里不會發生,這就夠了。”
岑無月趴在灶臺邊上等飯等得望眼欲穿,只好聽眾人聊天轉移注意力。
雖說下山還不到一月,但如同剛剛描述這樣的場景,她也已經見過一兩次。
盡管本質上都是人,也活動于同一處世間,但修士與凡人之間有一道深刻的天塹。
修士并不遵守凡人的律法。
凡人也幾乎沒有可能殺死修士。
因此像方絕簡那樣的人也不會想著報官,而是直接跋山涉水找上仇人所在的門派要個說法,這反倒是更為常見的邏輯。
修仙門派對自己的弟子有絕對的處置權。
當然,前提是該門派既不包庇自己的弟子,又會將方絕簡這樣的凡人所說之言當真。
桑青能代表玄樞城處置方衡、還準備讓方絕簡安全離開,說明這座城確實已經能算得上“桃花源”了。
“玄樞城是個好地方。”岑無月感嘆道。
“那倒也沒有那么好,比好不比壞罷了,”李大廚動作利落地起鍋裝盤,邊說道,“——不然怎么每三年還得鎮壓一次那業淵呢?”
業淵,這岑無月倒是聽師父說過。
“但業淵不是只有四條嗎?”岑無月納悶地問,“我師父是這么說的。”
眾人面面相覷:“仙人,業淵如今足有三十三條,四條得是多少年前的事兒啊?”
岑無月眨眨眼睛:“我師父這人吧,有點兩耳不聞窗外事。”
眾人又都覺得很合理:
“也是也是,仙人壽命那么長,跟咱們想法肯定不一樣!”
“哎,也不知能活那么久,還不老不死,是什么感覺?”
岑無月笑道:“和凡人可能也很像,有的想活有的不想活,而且無論想不想活,都會不一小心被更強的修士殺死。”
不說那現在半死不活的方衡,也不說那被城主一巴掌拍死的死士,只說岑無月自己——師父前后收了五個徒弟,如今就只有她一個還健在。
師兄師姐們一個接一個地下山歷練,結果都是一出門就死得不明不白。
因此才有岑無月下山之前,周五耳提面命的“活著回來比什么都重要明白嗎”。
但岑無月有比“活著”大得多的目標。
有人嘀咕:“仙人的日子再怎么不好過也比我們好過吧……”
接著立馬被旁邊的人一肘子惡狠狠捅了回去。
岑無月假裝沒看見他們踧踖的打量,又將目光放回李大廚的勺子上,甜甜地問:“我可以吃了嗎?”
“桂花魚條,您請!”李大廚躬身揚聲道,“愛吃您再來!”
切成長條形的魚條浸泡在琥珀色的醬汁中,每一道棱角都炸出鋒利的金邊,酥脆內殼里是卻是雪白多汁的魚肉,磨碎的椒鹽粒散落其間,叫人一看便食指大動。
岑無月抄起筷子,發出感嘆聲:“我師父肯定很喜歡。”
她夾起魚條,放進嘴里,正要閉上牙關時,聽見了桑青的聲音。
“——人還沒抓到,誰說你可以吃了?”
被人贓俱獲的岑無月壓根沒有猶豫,啊嗚一口整個吞掉,另一手抄起盤子啪一下塞進儲物戒。
消滅完全部證據,岑無月才無辜地眨巴著眼睛轉身對上桑青的視線。
總之什么也不說,只不停投射一個“下不為例”的眼神。
“隨我去地牢。”桑青也沒真的和岑無月計較一盤桂花魚條,而是道,“不是說覺得自己會很擅長?”
岑無月笑瞇瞇地上前隨她離開。
原本的仆從眾人敢同岑無月說上幾句,那是她看起來不像修士。
而桑青往這里一站,他們就下意識往角落里藏,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只這么安安靜靜地目送她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