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重操舊業(yè)
一開始他們來這里的時候還做出了一整套關(guān)于人際關(guān)系和勾心斗角的預(yù)案,什么跟當(dāng)?shù)氐泥l(xiāng)紳斗法、跟之前的老員工角斗,整個過程險象環(huán)生、精彩紛呈。
但來了之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根本就沒這些個玩意,這里的人都是草草安排上來算是吃空餉的,一個月二兩銀子的俸祿對衙役來說也不算多,根據(jù)現(xiàn)在的物價一個月五兩銀子才能勉強養(yǎng)家糊口,所以安排在這里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勞動能力弱的老弱病殘,算是當(dāng)初從鄱陽縣里劃撥出來時縣里對他們的照顧。
而后來大概能有半年的時間這地方成了個三不管地區(qū),衙門戶頭上沒了銀子也沒有個正兒八經(jīng)的上級,所以這里的衙役賬房該打工的打工該退休的退休,那身份也就只是掛個名,夏林來了之后還是自掏腰包把他們之前的俸祿給補上并承諾每個月給他們五兩俸祿才算是將這些老黃牛們給重新召集了起來。
這六個人加一起年齡比他娘大魏一朝還大一點,其中年齡最大的那個賬房都已經(jīng)六十有七,大孫子已經(jīng)快到成親的年齡,比夏林還大上兩歲,小孫子也得有個三歲多了。
就這么個配置,勾心斗角是多少有點強人所難了,他們能干的事頂多就是沒事去河里捕捕魚給夏林他們加加餐,好歹能見著點葷腥。
而這牢頭不是被牛踩了腳來不了么,所以就讓他老婆過來給他替班,反正銀子照發(fā)過來混個日子,這大姐現(xiàn)在就負責(zé)灶臺上的事,反正手藝就那樣,不好吃也吃不死人,只是不用再擔(dān)心這早中晚都該吃什么,倒也是省了大心。
現(xiàn)在嘛,他們是時候出發(fā)去省府要錢了,老是自掏腰包這誰頂?shù)米。麄兪莵懋?dāng)官的又不是來做慈善的,不貪錢就已經(jīng)算是少年心氣仁至義盡,況且鄉(xiāng)里要發(fā)展,城市要開發(fā),運輸路線要開拓,這要人沒有要錢總該給一點吧?
不過這次他們沒有帶春桃,說是大夏天的兩男一女在路上怎么也得十天半個月著實不方便,所以便讓春桃在鄉(xiāng)里協(xié)助著管管事情,其實也沒有多大事,絕大部分時間鄉(xiāng)里各村之間都是高度自治的,他們想插進去都很難,只要別發(fā)生什么惡性案件就算是功德圓滿。
一艘烏篷船,一個老船夫,沿著昌江河就吱吱呀呀出發(fā)了,背囊里背著的是幫廚嬸子給曬的米餅,干巴巴的一點油水都沒有吃起來塞牙但餓了不吃還不醒,身上還有一罐咸菜一罐酒糟魚,這就算是他們一路上的伙食了。
水路沒什么好說,就這么晃晃悠悠的在水里飄了個七八天算是進入了鄱陽湖,在鄱陽湖上換了大船再忽忽悠悠的朝著洪都府的方向前進,這又是個七八天的時間。
這一路上那種顛沛流離的感覺讓夏林都說不出什么話來了,躺在搖晃的船艙里,只覺得自己像是被賣到金山挖金礦的豬仔,旁邊的老張卻還能睡得跟死豬一樣。
此刻的天很陰沉,大概是要有一場大雨了,船老大下令讓船舶靠上碼頭等到風(fēng)浪停下之后再出發(fā)。果不其然就在他們停好落錨之后沒多久,一場不可一世的豪雨就落了下來,那雨點噼啪打在油布上發(fā)出的吼聲震耳欲聾。
老張被暴雨吵醒,揉著惺忪睡眼看了船艙之外,看了那么兩秒,他哎喲了一聲:“不能浪費!”
說完這廝便開始脫衣服,接著拿著一條手巾就沖出了船艙之外,那雨水打在船帆之上迅速匯聚成瀑布,老張就在下頭搓洗了起來。
夏林一見也二話不說的脫下衣裳沖到了外頭跟著一起洗了起來,這三伏的天氣遇到了這么一場超級大雨,簡直就如是久旱逢甘露,能在這樣的條件下美滋滋的洗個澡那倒也是相當(dāng)爽快的事情。
兩人洗完回到船艙開始掏耳朵,這時外頭就傳來了船上人的聊天聲,他們說最近天氣異常,贛鄱大地水患嚴重,今年恐怕糧食還要欠收,總之不是好年景。
聽到這個消息,夏林心里也是有些焦灼,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自己這一趟要錢恐怕可就是要泡湯了……
算了,不行就去騙小郡主吧,負罪感跟吃飽肚子比起來真的不算什么特別要緊的事。
而就在他斟酌該怎么去撈到這筆錢時,突然有個人進入了船艙,他先是將身上濕透的外套脫了下來掛在一邊,然后對外頭的船老大拱手作揖:“多謝了,這些日子一條渡船都沒有,若不是您這貨船,我都不知要怎么回到洪都府。”
外頭船老大說的方言,夏林沒聽清楚是什么,但大概意思就是說不用客氣你花了錢之類的話。
這普通勞動人民的價值觀那自然是相當(dāng)樸素的,整那些個虛頭巴腦的不好使,給錢比給啥都強。
“兩位好。”這書生模樣的人過來之后朝夏林跟老張拱手打了個招呼,然后便自行找了個角落坐了下去。
夏林他們也沒搭理他,只是坐在那繼續(xù)看著外頭那瓢潑大雨,一直到傍晚時分才算稍微消停了一些。
晚上船也不走了,于是他們便去碼頭上找了個館子算是開了個葷,不過可以明顯感覺到菜價貴了不少,應(yīng)當(dāng)是四處漲水導(dǎo)致的物價波動。這等吃完了飯再回來,正見到那書生在吃被水泡了的餅子,看著就有些讓人難受。
夏林覺得他挺慘的,于是就拿了一塊自己的餅子遞給他,這一來一回便攀談了起來。
“你這是去哪啊,弄得這么狼狽。”
“我本是錢塘人士,聞滕王請了虞伯施謄抄滕王閣序,我便想去洪州府求登滕王閣以瞻此雄文并好生學(xué)習(xí)一番虞大家的筆觸。”這書生摸著后腦勺呵呵的笑,甚至有幾分可愛:“那滕王閣序已被稱為天下第一駢文,配上虞大家的楷書墨寶,天下文人皆趨之若鶩,只是可惜那做此雄文者只聽聞是那揚州人士卻在之后渺無痕跡,不然若是他能多寫出幾篇來,還不知能給天下學(xué)子多少啟發(fā)。”
聽到這里夏林抿了抿嘴,心里冷笑:“你當(dāng)這玩意是寫打油詩呢?你說這是天下第一駢文,其實是不對的,這玩意應(yīng)該是古今中外前無古人后無來者超級牛逼核彈爆炸第一駢文,就這篇的威力,讓原作者王勃本人來了都不一定好使,還多寫幾篇……想瞎了心呢。”
不過看到有人這么為自己吹牛逼,夏林還是很滿意的,他呵呵的笑了幾聲,然后問道:“虞伯施?虞世南是吧?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