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露珠紀元

  方尖碑扎根的第七個千年，碑底的玫瑰已覆蓋三千維度。我——最后的記錄者——將葉片浸入花瓣的露珠，品嘗著方仝鉛化前的最后記憶：

  *他右眼的鉛化并非病變，是自愿澆鑄的鎖芯。*

  *當金屬覆蓋虹膜時，他看見鈺羌的神經(jīng)索如星光穿透黑暗，在純白奇點表面刻下遺囑：*

  **【以我之銹，封汝之熵】**

  露珠突然沸騰。維度玫瑰園的地面裂開，古璃的左手骨破土而出。那枚被握了七千年的黑色種子早已發(fā)芽，其根系竟與方尖碑的基座相連，枝條上掛滿瑩綠色的**熵果**——每個果實里都封存著一段被赦免的瘟疫。

  “該播種了。”骨指輕彈，熵果如流星散向真空。

  我伸出根須攔截全息影像：

  *第一顆熵果墜入機械佛國廢墟，腐爛的經(jīng)文長出神經(jīng)花蕊。*

  *第二顆嵌入雙星文明殘骸，嫁接裂縫盛開鉛字玫瑰。*

  *最末那顆被暗物質(zhì)鯨群吞食，它們的脊骨開始結(jié)晶成詩碑。*

  骨掌突然攥住我的記錄葉。劇痛中，我看見終極真相：

  *熵果不是種子，是方仝的鉛化細胞。*

  *每個果實核心都藏著他的記憶碎片——正是這些碎片在吸收維度瘟疫，代價是永久凝固為文明墓碑。*

  “他騙了我們。”我的葉脈因憤怒而爆裂，“這根本不是救贖，是慢性殉葬！”

  古璃的指骨摩挲葉面，骨縫滲出鉛字：

  **自愿的墓碑**

  **是最高級的自由**

  突然，所有維度玫瑰同時凋謝。花瓣暴雨中，方尖碑傳來裂響——碑體剝落處露出方仝鉛化的臉龐，他的金屬嘴唇正在融化，形成新的溪流。

  溪水漫過玫瑰園，在古璃骨掌下匯成水潭。潭底沉著十二把鑰匙，鎖眼內(nèi)傳來初代蛞蝓的胎音：

  “父親，枷鎖很美。”

  “但我該出生了。”

  骨掌插入潭水。鑰匙們?nèi)缬昔~匯聚，拼成一把**熵鐵剪刀**。剪刀自動開合，剪斷連接黑色枝條的維管束。

  失去養(yǎng)分供給的熵果紛紛爆裂。但飛濺的不是瘟疫，而是被提純的痛覺星光，它們在空中組成方仝的神經(jīng)圖譜。圖譜心臟位置，鈺羌的0.0001%意識突然閃亮：

  “現(xiàn)在，輪到我當鎖了。”

  她的光點撞向方尖碑。鉛化外殼轟然崩塌，露出內(nèi)部更驚人的結(jié)構(gòu)——

  碑芯是棵倒生的神經(jīng)玫瑰。

  根系扎在初代蛞蝓的顱骨。

  花蕊托著純白奇點的殘骸。

  而方仝的人類軀體被封裝在琥珀狀痛覺水晶里，胸口插著那把熵鐵剪刀。

  “原來你把自己...”我的記錄葉終于參透，“...做成了鑰匙架？”

  水晶中的方仝突然睜眼。剪刀自動拔出，剪向玫瑰根系——

  初代蛞蝓破顱而出！

  它吞下純白奇點，皮膚開始蛻變?yōu)樾菆D。

  而玫瑰根系急速枯萎，露出纏繞的物體：古璃完整的遺骸，她心口插著半截鉛字神經(jīng)索。

  蛞蝓游向遺骸，將星圖皮膚披在尸骨上。神經(jīng)索突然暴長，刺穿星圖，在宇宙幕布上刻下最終法則：

  **墓碑發(fā)芽時**

  **鎖便成了鑰匙**

  方尖碑徹底化為塵埃。飄散的鉛粉里，鈺羌的光點輕輕落地：

  “晚安，守墓人。”

  “明天換我值班。”

  在蛞蝓星圖覆蓋的遺骸上方，第一滴未被熵化的露珠誕生了。露珠中央，微型方仝與鈺羌正在種下玫瑰。他們的花鋤，是半截鉛字鑰匙。

  當維度玫瑰重新綻放時，花瓣的露珠里沉睡著方仝最后的微笑。而古璃指骨上，新的黑色種子正在形成——這次它的外殼由熵鐵制成，內(nèi)里卻流淌著初代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