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兵封六道
第七日的夕陽如血,將南鄭城墻染成暗紅色。殘陽透過堆積的尸山,在城磚上投下鋸齒狀的陰影,像是無數亡魂伸向天空的枯手。城下堆積的尸體已經發臭,腐爛的皮肉滲出黃綠色的膿水,在春日的暖風中蒸騰起陣陣惡臭。成群的禿鷲在空中盤旋,它們灰黑色的翅膀幾乎遮蔽了半邊天空,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啼叫,時而俯沖下來啄食腫脹的眼球。
魏軍的攻勢比前幾日減弱了許多。曾經密密麻麻的云梯如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二十余架,其中半數還帶著焦黑的灼痕。沖鋒的士兵們拖著疲憊的步伐,他們的鐵甲上沾滿干涸的血跡和同伴的腦漿,眼神空洞得像行尸走肉。有人一邊跑一邊干嘔——連續七日聞著尸臭作戰,很多人的胃里早已吐不出任何東西。
"放箭!"姜維的聲音已經嘶啞,但依然如鋼鐵般堅定。城頭的蜀軍弓箭手拉開長弓,箭矢穿透薄暮,發出毒蛇般的嘶鳴。一個魏軍士兵被射穿咽喉,他跪倒在地,雙手抓著貫穿脖子的箭桿,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響,暗紅的血沫從嘴角溢出。他身后的同伴踩著他的肩膀繼續沖鋒,將他的臉踩進了泥濘的血泊中。
曹爽站在中軍高臺上,金色的鎧甲沾滿塵土和血漬,曾經锃亮的胸甲上布滿刀箭的劃痕。他深陷的眼窩里布滿血絲,干裂的嘴唇滲出絲絲血跡。七日不卸甲,他的身上散發著汗臭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氣味。他望著又一次被打退的部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血肉。
"廢物!全都是廢物!"他突然暴起,一把揪住身旁副將的領口,鐵手套的邊緣割破了對方的脖頸。副將不敢直視他充血的眼睛,只能盯著他鎧甲上掛著的一截斷指——那是昨日攻城時某個蜀軍士兵的。
"大將軍..."副將的喉結滾動著,"將士們已經三天沒吃飽飯了...糧道被蜀軍騷擾,運糧隊屢遭截殺...今早分發的糧食里摻了樹皮..."
"閉嘴!"曹爽的咆哮震得高臺上的旗幟都在顫抖。他一把推開副將,后者踉蹌著撞在旗桿上,一口血噴在繡著"魏"字的大旗上。"明日我親自帶隊攻城!再敢言退者——"他猛地抽出佩劍,劍鋒劃過副將的頭盔,濺起一串火星,"斬!"
遠處的城墻上,姜維扶著箭垛喘息。他的鐵甲左側有一道猙獰的裂口,里面的皮肉翻卷著,血水順著腿甲流到靴子里,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暗紅的腳印。他望著魏軍撤退的混亂陣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濃痰。
"將軍,您的傷..."親兵慌張地遞上水袋。
姜維擺擺手,目光掃過城墻。守軍的情況比他更糟——有人抱著斷臂蜷縮在角落,有人用牙齒撕開布條包扎腹部的傷口,一個年輕的士兵正跪在地上,試圖把流出的腸子塞回腹腔。城墻的磚縫里嵌滿了斷箭和碎骨,垛口處掛著幾條被利刃切斷的手臂,手指還在微微抽搐。
"清點還能戰斗的人數。"姜維的聲音低沉如悶雷,"把重傷員抬下去...給痛得受不了的兄弟一個痛快。"他說最后幾個字時,嘴角抽搐了一下。
回到大帳,曹爽一腳踢翻了銅燈架。燈油潑灑在織錦地毯上,火苗"嗤"地竄起,映得他猙獰的面容忽明忽暗。親兵慌忙沖上前,用靴底狠狠碾滅火苗,焦黑的腳印烙在名貴的西域地毯上,像一具具被燒焦的尸體。
謀士桓范站在帳角,指節攥得發白。他盯著曹爽的背影,喉結滾動,卻遲遲不敢開口。
"有話就說!"曹爽猛地轉身,眼中血絲密布,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
桓范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而清晰:"大將軍,我軍糧草僅夠三日之用,傷員已逾兩萬。若再強攻,恐軍心潰散……不如暫時退兵,重整旗鼓……"
"退兵?!"曹爽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笑聲里裹挾著癲狂和憤怒,"讓天下人笑話我曹爽十萬大軍,被姜維嚇得屁滾尿流?!"他猛地抓起案幾上的酒樽,狠狠砸向地面,青銅器皿在堅硬的地磚上撞得粉碎,酒液濺射,像一灘猩紅的血。
桓范沉默。帳內死寂,只剩下曹爽粗重的喘息聲。
突然——
帳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緊接著是混亂的喊叫聲、鎧甲碰撞聲。帳簾被猛地掀開,一名斥候跌跌撞撞沖了進來,滿身是血,頭盔歪斜,左臂被箭矢貫穿,箭桿仍在血肉中顫動。他跪倒在地,聲音嘶啞:"報——!漢中六道全部失守!王平、廖化率蜀軍截斷了我軍所有退路!"
"什么?!"曹爽如遭雷擊,臉色瞬間煞白。他一把揪住斥候的衣襟,幾乎將人提離地面,"什么時候的事?!"
"就……就在今日午時……"斥候痛苦地喘息著,"蜀軍像是從地底冒出來的,我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曹爽松開手,踉蹌后退幾步。他的瞳孔劇烈收縮,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他張嘴想說什么,卻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噗——"地濺在案幾的地圖上,將南鄭的位置染得鮮紅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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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曹璟……"曹爽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隨即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鎧甲撞擊地面的悶響讓整個大帳為之一震。
"大將軍!"帳內瞬間大亂。
桓范迅速冷靜下來,厲聲喝道:"快傳軍醫!封鎖消息,嚴禁外傳大將軍病倒之事!"他轉頭看向地圖上那攤血跡,漢中六道已被朱砂筆勾勒出的紅線團團圍住——他們,已經被徹底包圍了。
殘陽如血,將南鄭城墻染成一片暗紅。姜維立于城樓之上,鐵甲上凝結著干涸的血痂。他望著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