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山城密令,暗潮洶涌
顧承硯捏著電報紙的指尖微微發顫,“委座召見”四個字在晨光里泛著冷硬的光。
炭盆里的紙灰打著旋兒往上躥,燙得他手背一疼,這才驚覺自己竟在原地站了半柱香。
“要帶的藥丸子我裝在檀木匣里了。”蘇若雪將疊好的長衫搭在他臂彎,指尖輕輕蹭過他腕間的脈搏,“昨夜整理的資料,《鳳凰火種資產清單》用防水油布裹了三層,《敵偽聯絡圖》抄了兩份——一份縫在我里衣夾層,一份……”她頓了頓,目光掃向門外。
王掌柜正佝僂著背往馬車上搬木箱,斑白的鬢角被晨風吹得亂蓬蓬。
聽見動靜,他抬起滿是老繭的手抹了把臉,粗啞著嗓子喊:“少東家放心!這匣子我拿命護著,若有個閃失,我王有福提頭來見!”
顧承硯走過去,將一個油紙包塞進老人懷里:“不是要你拼命。若碼頭上有穿黑西裝的晃悠,或聽見三聲汽笛,立刻帶賬房去衡陽。”他指腹壓了壓油紙包,“里面是去湖南的船票,還有給阿福家小的安家錢——我顧承硯的人,不能讓家人跟著擔驚受怕。”
王掌柜的喉結動了動,到底沒接話,只重重拍了拍木箱。
箱蓋縫隙里露出半截泛黃的賬本邊角,那是顧氏三代人用算盤珠子撥出來的家當,此刻正隨著車輪顛簸輕晃,像顆跳得不太穩的心臟。
船是子時開的。
江風卷著濕氣灌進船艙,蘇若雪抱著文件箱縮在角落,睫毛上凝著細水珠。
顧承硯站在甲板上,望著兩岸黑黢黢的山影,耳尖突然豎了起來——是引擎聲,比貨輪的轟鳴尖厲得多。
“熄燈!”他猛拍船舷,“所有燈籠都收進艙里!老周,把船往蘆葦蕩里靠!”
船工們手忙腳亂地扯下桅燈,艙門“砰”地合上,最后一點火光被掐滅。
蘇若雪摸到顧承硯的手,冰涼的,卻穩得像塊壓艙石。
她將文件箱往兩人中間推了推,聽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了江水拍岸:“是敵機?”
“偵察機。”顧承硯貼著她耳邊說,“他們在找從上海出來的商船——西南實業同盟的消息,看來比我們走得還快。”
引擎聲越來越近,蘇若雪甚至能聽見螺旋槳切割空氣的尖嘯。
她死死咬住下唇,文件箱的銅鎖硌得肋骨生疼。
直到那聲音突然拔高,像一把刀劃開夜幕,這才發現船已經鉆進了蘆葦叢,青灰色的蘆葦稈子擦著船幫“沙沙”響,把他們的影子揉碎在夜色里。
“萬州碼頭到了。”老周的聲音從船尾飄來,“再往前就是險灘,船走不了了。”
顧承硯借著月光看表,指針剛過凌晨三點。
他扶蘇若雪下船,腳剛沾地就被碎石硌得一疼。
蘇若雪摸出火柴劃亮,微弱的火光里,她翻開文件箱——油布裹著的紙頁干干爽爽,最上面的《鳳凰火種資產清單》上,“顧氏綢莊”四個字被紅筆圈著,像團燒得正旺的火。
“沒濕。”她抬頭沖他笑,臉上還沾著蘆葦葉的碎屑,“比我小時候藏糖罐還嚴實。”
重慶的霧比上海灘濃得多。
顧承硯裹著長衫站在財政部臨時辦公處門口,看蘇若雪將文件箱遞給衛兵檢查。
穿灰布軍裝的副官抱著茶缸靠在門框上,眼皮都沒抬:“顧先生是吧?委座這兩日在開軍事會議,您先在招待所住著,等通知。”
“有勞副官通傳一聲。”顧承硯從袖中摸出張紙,“這是西南實業同盟能調動的機器清單——紡織機三百臺,車床一百二十臺,還有愿意跟我們遷廠的技工名單。”他指尖壓了壓紙角,“這些東西,比十個師的軍餉更能撐住大后方的布票。”
副官終于抬了眼,掃過紙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茶缸在掌心轉了兩圈:“顧先生倒是會算賬。”他把紙往懷里一揣,“等我遞進去,成不成的,明早給信兒。”
蘇若雪跟著顧承硯往招待所走時,瞥見副官辦公室的窗戶沒關嚴。
風掀起半幅窗簾,她看見靠墻的檔案柜里,最上層擺著個黑皮本子——封皮上的燙金字體被霧水洇得模糊,但“鳳凰”兩個字卻像長了眼睛,直勾勾撞進她瞳孔里。
“怎么了?”顧承硯察覺她腳步頓住。
蘇若雪搖了搖頭,將文件箱的提手往掌心按了按。
江霧漫過來,模糊了兩人的影子,卻模糊不了她后頸泛起的涼意——那本子的邊角,和他們昨夜留在上海的《敵偽聯絡圖》副本,好像。
蘇若雪的鞋跟碾過青石板時發出細碎的響。
她垂著眸,裝作整理鬢邊碎發,實則借著轉身的弧度又往副官辦公室瞟了一眼——黑皮本子還在檔案柜最上層,封皮被霧水洇出深一塊淺一塊的痕跡,“鳳凰”二字卻愈發清晰。
“若雪?”顧承硯的聲音從前方飄來。
他站在招待所走廊盡頭,門框漏出的光給他鍍了層金邊,“發什么呆?”
蘇若雪快走兩步,將文件箱往他懷里一送。
指尖觸到他掌心時,她悄悄掐了下他虎口——這是兩人約定的“有情況”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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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硯瞳孔微縮,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聲音卻依舊溫和:“許是霧大,迷了眼。”
招待所的會客廳飄著陳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