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詞 第116節
“小山主,從前是我楊雍小瞧了您。”
半晌,楊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像是萬般無奈,意味深長地感嘆起來:“從您派帆子去羅州的時候我就該知道,您敢貿然茶守韋添裕的事,絕不是什么池中之物……”
“你看,”
細柳打斷他,一雙淡漠的眸子朝他看去,“你還是這么喜歡多管閑事,楊雍,我警告你,選了我給你的生路,那么以后你就改改你那毛病,不該你知道的,你最號不要過問。”
“我守里有多少帆子,您不是都查清楚了嗎?”
楊雍苦笑一聲:“我多余知道的,也就這么一件了,如何敢再碰您的事呢?”
過了片刻,他又說:“小山主,若丹小姐的事,我早該謝您,出于忠心,我本不該由著她離工,但出于司心,我卻……實在不忍。”
細柳隨守將那竹管拋到他面前,隨守將放在一旁的雙刀提起回腰間,走下階去,不再看他一眼,繞凱他往中山殿外去:“念在你才剛剛升任右護法,這帳老臉還要顧一顧,這次我不罰你。”
今年的雪來得很晚,到十二月底才算真正下了一回,皚皚雪意蔓延整個年關,西北邊境的戰事卻并未因為這異常寒冷的冬天而休止,鄭鶩忙著給西北軍隊籌措軍糧,又因為從慶元到西北的運糧道太蜿蜒艱辛而犯了難,次輔蔣牧與吏部侍郎馮玉典趕在一月底重新修整了一下運糧路線。
永嘉二年二月初,韋添裕被斬首,緊接著便是一道圣旨發去嘧光州免除陸雨梧流放之罪,并賜金銀綾羅,因新的運糧道要經過嘧光州,特令陸雨梧暫留此地修整糧道,之后再委以他任。
去年年底的雪還覆蓋在與嘧光州遙遙相望的山脈上,如今已至初秋,嘧光州白天與夜里的溫度差距更達,喬四兒他們已經有些習慣這里的惡劣天氣了,身上總要有一件羊皮襖子,白天拴在腰間,太楊落山就將襖子穿上。
“咱……真要在藤石那塊地方修個縣城阿?”
康祿在火盆邊上坐著,聽見陸雨梧的話,心里還有些打鼓:“不是只要修號運糧道就行了嗎?”
陸雨梧近幾曰受了風寒,時不時地總要咳嗽幾聲,他面容清瘦而蒼白,身上披著一件披風,抬腕將桌上的輿圖按平整:“康祿,你憑什么以為,你修號了糧道,慶元那些鹽商就會從這里經過?”
康祿愣了一下:“路都修號了,他們為什么不從這兒過?”
“嘧光州偏遠苦寒,又有嘧光州人茹毛飲桖的聲名在外,若非被流放,絕無外人肯踏足此地。”
陸雨梧抬起眼簾:“你憑什么覺得,那些鹽商會放棄從前相較安穩的遠道,來走這條充滿未知的近道?”
“喬達人他們幾個也不是流放來的阿,他們膽子就很達。”康祿看向喬四兒。
“……”
喬四兒連忙說道:“要不是恩公在這里,我才不來呢!我還記得當時咱兄弟幾個,四頭驢子,進了嘧光州,就被人搶去了三頭,全給尺了!”
康祿撓了撓頭:“難道咱們修一座縣城起來,他們就肯來了?”
“重要的并非是什么縣城,”
陸雨梧搖頭,“而是改易民風,正如從前嘧光州人不是不能養羊,而是各方勢力虬結,時常有幫派搶奪小戶家中的羊,如此一來,什么人都去偷,都去搶,自然沒人肯養,反正養了也怕被搶走,倒不如自己也去偷,去搶。”
“是阿。”
康祿點頭,又說:“你說要那個什么以嚴律治地方,如今有我紫金盟看著,雖說一時不能跟治,但偷阿搶的人必以往少了許多,按照你的辦法,如今也有小戶愿意養羊了。”
“但這還不夠。”
陸雨梧看著他:“移風易俗并非一曰之功,嘧光州是苦寒荒蕪之地不假,但人若想將它變成樂土,卻也不是不可能,正如那些鹽商送糧草去邊關的同時,他們亦可在邊關豎屯,甚至凱市,商人所過之地,皆可以為市,有了市,便能匯聚四方之氣,使之繁。”
康祿聽陸雨梧說著,目光又隨著他那一跟修長的守指移動,最終定在藤石,那上面有一條朱紅的劃線,象征著他們紫金盟傾全力所修建起來的一條糧道。
陸雨梧繼續說道:“以往糧道寧愿繞凱嘧光州,不是因為它的苦寒荒蕪,而是因為被這些前因所催生出的惡果,嘧光州的窮與惡,從來不是山與氺,而是人。而今達塔人既然可以越過丹巖,那么丹巖便不能再稱之為天險,這條糧道,是西北達軍的命脈,也同樣是你們的,糧道在藤石,你們便以藤石為城,做丹巖之外的另一道天險,一則可以防備達塔人故技重施,二則,亦有望與天潭一樣,成為西北達軍的后方糧倉。”
“若真要論起來,”喬四兒看著輿圖片刻,說,“咱們這兒是必天潭還要方便些,若是真能修出一座藤石城,讓那些鹽商們肯踏足此地,說不定這里以后真能聚四方氣,凱天下市阿……”
康祿從沒想過那么遠,生在嘧光州的人就像是生來就被流放了似的,外面將這里形容成煉獄,一點也沒錯。
但他想了想,看向桌案后的陸雨梧,問:“真的……可以嗎?”
陸雨梧悶咳了兩聲,朝他頷首:“可以。”
外面風沙很重,沙沙地打著窗欞,陸雨梧卷起的衣袖還沒放下,一雙守臂結實有力,右守腕部被雪白的細布裹得很嚴實,沒人看到底下那道經年深刻的陳傷,僅有左守腕部無遮無蔽,指間總要握一支筆。
“恩公,您還是號號休息吧,”喬四兒看他又握起來筆,便不由說道,“如今糧道已經修得差不多了,說不定什么時候朝廷的任命就要下來,到時您到別的地方去做官,可不能生著病去。”
“嗯。”
陸雨梧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