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30
>
她停下腳步,直直看向他:“可如今形勢如此,杜家仍敢交付信任,便是你我的責任?!?br />
“杜家上下幾十條人命,親自交到我們手里了?!?br />
晏決明沉默對視,半晌,輕聲道:“今夜,我要帶隊往瓦剌西路去。”
程荀一驚,未曾想到他行動這般快,急忙道:“你傷勢好了么?策略如何?有幾成勝算?”
她抬手慌忙按住他領口,想要確認他肩頭的傷。晏決明含笑看著她,絲毫不急不慌的模樣。
程荀忍不住來氣。她自然知道軍情為重,他們已在金佛寺耽誤太久,如今糧草來了,自然沒有再拖延的道理。
可即便道理如此,她想到那日雪原上重逢,晏決明奄奄一息的模樣,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你就不能提前與我說一聲!”她氣得推了他一把,轉身就要走,“東西收拾了沒?今夜就走,什么都沒準備好……”
而晏決明反手便拉住她,轉身推開旁邊一間空蕩的柴房,提腳關上門,一旋身將她摟緊懷里。
晏決明俯身抱著她,一張臉緊緊埋在她肩頸伸出,悶聲悶氣道:“行軍打仗,又不似上巳春游,有兵馬糧草不就夠了?!?br />
程荀心頭酸脹,抬手攬住他的后背。她輕聲道:“你準備怎么做?”
晏決明仍躲在她懷里沒有抬頭,鼻尖充斥著她的氣息,繁雜疲累的大腦好像得了片刻安定。
“我只帶三百人。”
“……什么?”
程荀不可置信,當即就要掙開他的雙臂,晏決明卻將她死死抱住,聲音低沉而緩慢。
“我手中滿打滿算八百人,就算強攻也是死路一條,更何況神隱騎而今暗潮涌動,輕易不能動?!?br />
“那怎么辦?”她有些懵怔。
“道清前幾日送來的信,只字不提瓦剌西面大軍的動向,實在反常。西路大軍,或許早已脫離了阿拉塔的控制。”
“西路大軍來源混亂,阿拉塔或以武力、或以利益集結數個部族。
“可如今已過去數月,西路從七衛打到昆侖山,所經之地都是些人跡罕至、千里凍土之地。打不了城池、搶不了財寶,如今業已入冬,還守在昆侖那等苦寒之地,不內訌都是神跡?!?br />
“更何況依我所見,恐怕岱欽所說為真。各個部族原本就是表面協作,實際矛盾深重、一盤散沙。只要他們并非鐵板一塊,便有留給我的機會?!?br />
恐怕他此去,是打這個將西路那灘渾水越攪越渾的主意。
程荀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聽見他說得云淡風輕,好似成竹在胸一般。
她嘴唇翕張,半晌才道:“三百人,真的夠嗎?”
“若是時機不對,縱是三千人也不夠。”他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像是兒時安慰她的模樣,“況且,這三百人已是我能選出的極限了?!?br />
程荀心中一驚。
“我帶走一百親衛,再從神隱騎中抽調二百將士。這些人是隨我一路打出頭的,說是心腹也不為過,你不必擔憂?!?br />
他扶著她的肩膀退出懷抱,肅然望著她:“晏立勇、賀川等人留在寺中,那近二百親衛是你的人,危急時會護你無虞?!?br />
“可那剩下的三百神隱騎,你要多加小心。他們其中不乏異心之人,只怕仍念著逃離此地、恢復身份。若有任何異動,不必與他們對峙,讓親衛帶你離開便是?!?br />
他抬手輕撫她的側臉,眉宇間滿是擔憂:“沒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答應我,切莫逞強,好么?”
程荀望著他,輕輕點頭。
接下來數個時辰,好似離弦之箭一般,飛快溜走了。
明明當夜就要走,晏決明卻不慌不忙,只字不提行裝、糧草等事宜。
他呆在程荀身邊,如往日般陪她查閱藏書閣賬目、喝藥換藥、按摩艾灸雙膝。就連程荀精力不濟、迷迷糊糊小睡過去,驚醒后他仍在她床側坐著,手里還拿著程荀未讀完的賬目。
似是因為連日操勞,他靠在床架上睡著了。
窗外天色漸暗,暮色降臨蒼茫大地。暗紫的霞光漏進屋內,在晏決明側臉上落下凜冽的剪影。
程荀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直到那束霞光愈發暗淡,她才開口道:“要走了嗎?”
她聲音不高,晏決明卻霎時驚醒,看了眼外頭天色,臉上露出些懊惱的神情。
程荀自然沒有錯過他片刻的情緒,急忙道:“晚了嗎?那你快去?!?br />
晏決明卻搖搖頭。他湊到她身旁,輕輕捻開她散落側臉的碎發,低聲道:“只是惋惜,明明能多看你幾眼,結果睡過去了?!?br />
他的臉龐近在咫尺,有些淡淡的倦意,惺忪的睡眼里還浮著不甚清明的水光。
昏暗的床帳內,他不像那個勇毅果敢的將軍,也不像那個霽月光風的世子爺。剝去那重重光環,他只是個戀慕她、眷戀她的男人。
一瞬間,程荀心口直跳。
她看著他,忽然抬手捧住他的兩頰,未加思索,雙唇重重撞了上去。
她太過用力,牙齒似乎磕碰到他的唇瓣,淡淡的血腥味彌漫開。他們嘴唇相貼,卻不似一個吻。
而晏決明瞳孔緊縮,靈魂都好似在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