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

  這一天，有條件的人會穿上了新衣新鞋，沒條件的也會穿上衣箱里最體面的那身衣裳，走出家門，和相熟的親朋好友去拜年。

  尤其是小孩子，最期待的就是這一天，他們會背上家里大人給準備的小布袋，用來裝拜年時得到的果子，有些人家是炸貨干果，有些人家是瓜子子板栗，當然，也有條件好的人家準備了水果糖，小孩來了就一人發一個。

  如果是去親戚家，還有可能得到拜年紅包，一分五分一毛的都有。

  宋蕓也準備了東西，兩斤從縣供銷社買的水果糖，還有一大包江米條。

  一開始只有幾個小孩過來宋家小院這邊拜年，從宋蕓這里拿到水果糖和江米條后，立即傳進了村子里，于是不斷有小孩過來拜年，甚至有些嘴饞的大人也跟過來湊熱鬧，宋蕓和子奕都笑瞇瞇的接待了，直接將所有的水果糖和江米條都分完。

  有些孩子來了一次又來一次，就為了多拿一份。宋蕓認出來了也不吱聲，都笑瞇瞇的給了，過年嘛，就圖個開心，孩子們也開心，熱熱鬧鬧的過個好年。

  看著村子里這歡天喜地的熱鬧景象，有老人在劉隊長面前說，“咱們村子今年可真是不一樣了，往年這時候都辦了不知幾場喪事，今年老人們都熬住了，小娃們也都健健康康的，多虧了宋知青啊！”

  劉隊長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那是，宋知青的醫術真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只是得意沒兩分鐘，又想到一件事，臉色變得愁苦，“哎，我聽齊營長說，川省軍區那邊有意招攬宋知青去當軍醫，也不知道宋知青怎么想的，咱們這小村莊，怕是留不住這樣的金鳳凰。”

  有人支招，“這有啥，你是大隊長，你不點頭，她哪也去不了。”

  劉隊長眼睛一瞪，怒罵，“三禿子，你這說的是人話嗎？難怪一家三代都是禿子，真T娘的缺德。”

  其余人也都紛紛譴責三禿子，說他心不正，喪良心，人家宋知青年紀輕輕的，有好前程不讓人家去奔，硬箍在這破山村里耽誤人，這不缺德帶冒煙嗎。

  “哎哎，我不就順口那么一說嘛，我真沒這個意思。”

  三禿子被一群人罵，灰溜溜的跑了。

  去川省軍區當軍醫這事，齊墨南正在跟宋蕓提。

  宋蕓還沒說話呢，宋浩就開口了，“我贊同小蕓去川省軍區。”

  白青霞也說，“我也贊同。”說完看向宋蕓，“小蕓，你就放心去，不要擔心我們，我們是成年人，這邊的活也都做熟了，能照顧好自己，再說這里不還有麗芬和劉隊長么，我們不會受罪的。”

  楊麗芬也真心希望好朋友能有一個好前程，她也勸，“嬸子說的是，你留在這里頂天了也就是個赤腳醫生，去了川省你才能一展所長。”

  宋蕓卻是堅定的搖頭，“你們不用勸我，我早就說過，爸媽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宋浩和白青霞怎么勸也沒用，夫妻倆難受得要命，尤其白青霞，一回屋里就抹淚，哽咽著說，“自她出生起，我們從沒照顧過她一天，她從沒在我們跟前享過一天福，卻要為了我們犧牲這么多，我真該死啊！”

  宋浩抱住妻子，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心里的難受，不比妻子少分毫。

  做父母的，哪有不在乎兒女前途的，為了兒女的前途，甚至可以付出一切。

  可到了他們這里，所有都反過來了。

  他們的女兒，為了他們這對沒用的父母，連前途都不要了。

  就在夫妻倆抱頭傷心時，村里的大喇叭響了起來，喊齊墨南去接電話。

  找齊墨南的，那肯定是軍區那邊。

  齊墨南去了，沒多久就跑了回來，面色有點著急。

  “小蕓。”齊墨南找到正和子奕吃烤紅薯的宋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宋蕓放下吃了一半的紅薯。

  齊墨南說，“許師長打的電話，他說吳老首長起夜時摔了一跤，腦溢血中風，現在情況很危急，醫院那邊搶救了，命能保住，但會留下嚴重后遺癥，他讓我問你有沒有辦法。”

  宋蕓說，“這種情況治療起來費時費力，我要是過去，肯定會讓我一直將人治好才放我回來，至少都是幾個月打底。”她搖頭，“我走不開。”

  如果只是去個十天半個月還好說。

  這種嚴重的中風后遺癥，對方又是老首長，肯定在完全治愈前不會放她離開，那時間就長了，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甚至更久。

  齊墨南看著宋蕓，“這也是機會。”

  宋蕓不解，“什么意思？”

  齊墨南道：“提條件的機會。”

  下放牛棚的想要平反不容易，不是誰說幾句話就能辦到的事。

  但若想讓地方上的某些人對某個牛棚里的人放松看管，甚至直接不管，就比較好操作了。

  趁此機會，說不定能辦成這事。

  宋蕓明白了，眼睛一亮，“就這么辦。”

  很快，兩人去回了電話，宋蕓提了自己的要求。

  許師長在上回請宋蕓去川省給岑博士治病時就調查過宋蕓的背景，自然知道她的底細，也知道她為什么會在青河村。

  宋蕓提出這個條件，他一點都不意外。

  甚至一直在等她提出這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