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章 此行難活
目從東方起,連至西方盡。
殯葬街,沒有街,只有巷子。
元旦佳節,這條骯臟的小巷口,滿是飛舞的紙屑,彌漫的青煙。
一片片尚未熄滅的火堆里,是那些泛著紅邊的黃紙,從陽間焚燒后寄向陰間,由生到死。
可它們卻也死的并不干脆。
季禮的一只腳從車里放在地面上之時,天空登時烏云倒卷,第一滴雨水砸落在了他的鞋面。
繼而,巷子口那些燒紙的人們把那些尚未拆封的黃紙,一股腦地塞到火堆。
不充分燃燒的黃紙,還有塑料袋噼里啪啦的爆裂聲,滾滾濃煙甚囂塵上。
底層的黃紙飽受煎熬,中層的黃紙身陷夾擊,上層的黃紙隨風搖曳……
土黃色的地磚上,出現了一個圈、一個圈,雨滴陰濕了地面,密密麻麻,以點概面,那是天空對地面的侵略。
黃半仙收好找回的零錢,袖手下車后站在這條殯葬巷子,干癟的臉上首次露出正色。
就在方才,他終于為季禮起了一卦。
黃半仙,其實不太會算卦,他本就沒多大本事,所算之事,十次錯八。
如果不動用那件龜甲罪物進行占卜,他只是一個平凡的假道士罷了。
但這一次,他用的是自己的手段,可卻得到了一個令人唏噓的結果。
他好像真的算出了季禮的命,而且不像有假。
渾濁的眼珠向上抬,他看到了天生異象,在這個緊要的檔口,風雨欲來。
“又雨又雪,該著多災多難……”
“上一次張懷仁的活動,還要在七八年前,圈里人甚至都以為他死了。
沒想到這個姓張的還和吳正思交好,那么來看此人應該是有些真本事的。”
張懷仁,就住在這條殯葬街最中央的位置,開了一個小鋪子。
據說,他擅長推命計算,四柱八字,陰陽五行。
黃半仙對此人并不了解,所以才會說出上面那番話來。
不過只是看他居住的這個環境就知道,張懷仁在攬財這方面并不拿手。
但有沒有本事與是否能掙錢,沒有什么因果關系。
元旦節的深夜,兩個冒雨拜訪的人影來到了這個沒有店名的鋪子前,叩響了店門。
季禮看著鐵柵門上掛著的鎖頭,一下又一下地敲著門。
目前還處于淅淅瀝瀝狀態的雨點,少有落在鎖頭上。
他能夠看到朝內的鎖頭,落滿了灰塵,像是許久沒人碰過,但在正面卻存在著一抹指印。
這說明這把鎖,是近期才鎖上。
而鎖頭朝內,說明店鋪是從內部鎖上,也就是說張懷仁應該在家。
同一時間,黃半仙單手握著鐵柵,目光落在了門邊掛著的五條彩繩之上。
五條彩繩在左,而門的右側又掛著一串在風中搖曳的五帝錢。
這讓黃半仙來了興致,他趴在鐵柵上,順著門縫往屋內瞧。
一片幽暗中,隱約可見一小片空地,在往里望,是一條斜陡的樓梯,直通二樓。
黃半仙的臉色一變,慢慢收回目光,咽了下口水,小聲嘀咕道:
“坐東北向西南,正沖鬼門鬼戶……”
他往后撤了兩步,以一個更加宏觀的視角審視著這個店鋪,面露不解:
“一樓為店,二樓為屋,以樓梯相隔,可分家卻又分的不清。
鐵門正對大屋,大門又正對樓梯,正沖三煞位,這是穿心煞啊……”
季禮在敲門。
咚咚咚的木門聲,摻雜著鐵柵門的嘩啦聲,雨點愈來愈大,他聽著黃半仙的描述,內心隱有不安。
如果,張懷仁真的是命理大師,那么他居住的地方絕對不該是這種格局。
這讓他聯想到了前不久慘死的吳正思。
但現在的情況,與吳正思的風水破敗局截然不同。
吳正思的風水格局由他一手所造,可謂是攬盡好風好水,格局毫無問題,只是因為根源性鬼物的破壞,導致災禍。
可張懷仁的這家殯葬店,從地段、位置到布局,最兇最險的穿心煞,從一開始就已經壞了。
黃半仙的目光在左側彩繩,右側五帝錢來回移動,摸著下巴上的山羊胡,幽幽說道:
“吉祥繩與五帝錢,五五搭配雖說可以鎮宅,可穿心煞經年累月,也只可鎮一時而已。
張懷仁可不是吳正思,他最懂命理、命數、命劫。
如此簡單的兇象,他為什么不出手干預?”
敲門很久,但屋內一片死寂。
季禮撤到黃半仙的身邊,抬頭朝樓上的窗戶看了一眼。
從外看去,二樓唯一的那扇窗戶被從內貼上了報紙,完全遮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