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書卷觀論禮,女夫子破境
鴻都學宮稷上峰第一與點燈人的交手,天地橋巔峰與神景境的碰撞,內院名副其實的兩大天驕對決,可遇而不可求。
付墨生豈能錯過?
“多謝師兄提醒,我會去的。”
送齊槐至門口,又迎來新客。
一位名叫簡庸的青衣鎮山奉到訪,說是奉山長之命為其添置些許生活用品,以及兩套新衣。
付墨生邀其入內,寒暄數句,致謝目送。
看了看竹桌上疊放整齊的兩套墨衫新衣,付墨生想起師兄齊槐的一襲白衫,忍不住暗忖,“一黑一白,一魔一禪。不愧是師尊,收徒有講究!”
竹堂茶肆閣樓上,山長白鹿似能聽到付墨生心聲,心情極佳,“不錯!是個會說話的。”
然而付墨生接下來一句話,直接讓山長破防噴茶。
“師尊這是要湊齊黑白無常呀……”
付墨生換了身墨色長衫。腰間系著青竹刻及暖如玉,遙遙向閣樓所在行了一禮。
余下半日,他未曾出門。
而是躺在屋頂,捧著那部《天子望氣術》,讓春風翻書,一起修行。
……
今日的學宮有些熱鬧。
好像自從這屆新生入山之后,學宮的熱鬧便一直沒有歇過。就像殘陽下的桃花川一樣,四月天里始終妖艷似火。
清晨時,有新生翹楚聯袂登那青云梯,并上演了一場劍修與魔修之間精彩的較量。看得眾人贊不絕口。
傍晚時,在書卷觀道觀堂里,又有新生激發了一場滿座皆嘩然的論禮。
太虛幻境考核尚且未曾結束,絕大多數的新生還在鬼神畫壁之中。故而激發這場論禮的只能是折書,女夫子折書……
熒惑二十三年,四月。
鴻都學宮,春風愜意。
籠罩在夕陽下的書卷觀道觀堂猶如生了金色文膽的讀書人,一句句飄蕩而出的圣人之言化作文字殘章,盤旋在整座道觀堂上空。
方圓數百丈內,此刻萬物皆受其教誨。
而在那檐下懸著三千劍穗的道觀堂里,不知何時設了一座論禮臺,臺上有位一襲白衫的坐堂先生,亦是皓首大儒,姓石名延年,一身浩然正氣凜然。
若付墨生在此,定能認出,這位老先生,正是那夜于春風亭所見,夜讀圣賢文章,身邊螢火匯聚如燈的那位。
老先生如口含天憲,“禮為天理之綱”。六字振聾發聵,余音更是在梁柱間回蕩如雷,經久不絕。
臺下周圍,稷下與稷上兩峰弟子,數百之數,全都屏息而不敢言。
只見一襲燕雀服的折書負手站在眾弟子之前,雖氣息平淡,卻不卑不亢。柳腰間真言小印禁步未響,少女嗓音卻似碎玉裂冰,“石老所言‘禮承天綱’,可解鄉野易子而食之慘乎?”
聲如碎玉之后,迎來滿場死寂。
眾弟子全都詫異望著那道倩影。
而此刻,如被擊中文膽的石延年手中玉圭微顫。
這是一則歷史,發生在西千重洲的歷史。他記得那是數百年前了,北齊圍南景之國都。那時城中糧絕,百姓交換子女烹食,造就了一幅人間地獄的慘淡景象。
這名稷下峰弟子以此為典故,揭露了極端環境下的禮崩人亡。
也是在質問,若禮承天理而生,為何天道坐視人間慘劇?這一駁斥,無疑用血淚歷史點明,空腹談禮是虛偽之舉。
讓石延年不由刮目相看。
這少女雖是學宮新生,年僅十五,卻敢以人倫慘劇叩問天道。如此顛覆性的見解,實在讓他始料未及。
而他也陷入沉思,一時之間竟無法解釋“天理”為何不阻止人倫慘劇的現實。
這讓眾弟子們看到了希望。
石老擔任學宮坐堂先生多年,也提倡禮承天綱的說法多年,一直以來,學宮弟子俱無人敢有二見。
直到此刻。
直到出身孔丘詩絕城的折書入了學宮。
滿場死寂之中,折書未有退卻之意,反而步步緊逼,“弟子讀《禮記·曲禮上》,見‘分爭辯訟,非禮不決’八字如遭雷殛。敢問石老,若禮承天理而生,何須待百姓有爭訟時方顯?”
皓首大儒石延年道,“此乃圣人制禮之由。”
“非也!”折書清音鏗鏘有力,好似震落了堂下檐角積塵,“《周禮·秋官》載司寇掌刑,其屬有‘禁殺戮’一職。請問石老,若民無怨懟,何須設刑禁殺?”
折書又一問,滿座騷動。
此問直指核心。
讀書人素有“禮本刑末”的說法,她卻揭示禮法同源皆起于怨。禮生于怨,源于矛盾,何其大膽。
石延年須發皆張:“刑以輔禮,焉能本末倒置!”
折書淡淡一笑,忽向右上拱手:“管子有云‘倉廩實而知禮節’,石老以為然否?”
“法家粗鄙之言!”石延年冷哼一聲。
“諸位可還記得三百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