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三方算計
整個場內歡呼雷動,一片片掌聲此起彼伏,看著黃飛鴻額頭微微見汗,楊猛不覺從目瞪口呆中猛然回過神來,高臺上二十多位拳術大師,也在心情蕩漾之下紛紛站立鼓掌,一片白衣如雪的風景之中,唯有一滴滴血紅的‘國術’二字好似武人的拳拳報國之心,隨著手臂的拍動而不住在眾人的胸口跳躍。
“日新月異,雙手撐天一線,國術傳承,百家爭芳斗艷,這種護國強種健體安民的武人精神,我輩武人自當謹記,并將國術的精神廣傳于大江南北,喚醒民眾抵御鴉片外侮……”
說話者,正是形意拳大師孫祿堂,此時正與八卦門的梁振蒲一同走上前臺,先是與其他大師抱拳施禮,隨后拉開架勢站在一處。
面對著臺下的幾百名學員,一邊演示著形意拳與八卦掌的實戰打法,一邊在口中不住解讀練法與打法上的關竅。
潔白的勁裝與大氅如飛雪連天,兩人拳腳相交卻似繁星點點,等到打倒精彩關竅之處,兩人又同時將拳路變幻,先是以對手的拳法來對抗對手,接著又將形意八卦融為一體,利用身體每一個部位,不住地將發勁的竅門一一展現出來。
臺下眾人如癡如迷,忽地再次陷入了鴉雀無聲的狀態。
天下紅花千百朵,形意八卦是一家。
兩人之所以對形意拳、八卦掌都如此純熟于心,蓋因形意與八卦兩門之間的走動,本就極為密切,在武林中一直可謂親如一家。
這里便又有個武林典故不得不說。
據武門前輩相傳,大概在四十年前,形意拳宗師郭云深,正是春秋鼎立通神入化的巔峰狀態,憑著半步崩拳打遍天下無敵手。
后來聽聞北京城里有位八卦開山宗師董海川,與自己師傅神拳李洛能齊名,善于穿花繞樹走圈使掌,京城內除了太極楊無敵外,竟然無一人能敵,于是郭云深便只身前往京城,在端王府內找到了董海川,要求與其搭手切磋。
兩人同為一代宗師,自然不會拒絕這種千載難逢的對手和以武道論證自然天道的道理,于是雙方拉開架勢,便在端王府中接連斗拳論武三天三夜,即便各自施展出了平身所學絕技,卻仍然難見勝負高低,結果,兩人惺惺相惜之下,遂握手言和,并將對方引為平生知己。
經此一戰,郭云深和董海川兩人心里感悟頗深,不單敬佩對方的武藝,同時也深深地癡迷在彼此的拳理和武道追求之中,在一起閉關研究數月,才漸漸明悟形意拳與八卦掌的拳名、拳路雖然不同,但兩家的拳理與實戰技法的相通之處卻是極多,兩家拳藝若能相互深入交流甚至交換使用,必然能在實戰中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
于是,郭董二人當即決議,把形意八卦兩拳合為一門,并從此定下規矩:自兩人之下,凡習形意拳者,須得以八卦掌調劑之,以補其偏剛偏進之弊;習八卦掌者,則要以形意拳輔佐之,以補其剛勁之弱,彌足其剛柔相濟之功。
所以,后來凡習形意拳有成者,必入八卦門兼習掌法;練八卦掌出師者,必進形意門兼習拳法,這就是“形意八卦”名稱連帶稱呼的由來。
又由于在此之前,董海川和太極名家楊露禪京城一戰成名,不單互相結為知己,且也發現太極拳理與八卦掌理的相通之處。
所以,自此之后,形意、八卦、太極三大著名拳系,統一歸為內家拳系,在京城與北方可謂盛極一時,不單習者如云,且各派名家大師輩出,這也是為何后來形意拳的名家,大多兼是八卦、太極高手的原因,而后世太極拳演化出的幾大派系,也都是精通形意八卦。
孫祿堂跟隨郭云深學藝八年,一身形意五行拳打得是爐火純青,猴蛇熊虎四大形勁,早已臻至通神如化的境地,每每發拳吐氣,好似龍吟虎嘯,行拳送掌又如水銀瀉地,悄無聲息,說是實戰演練,莫不如說是將形意拳與八卦掌的練法為在場武人一一點透。
而梁振蒲則是董海川親傳弟子之中,實戰技法最強之人,曾一人群毆四五十混混,卻連一絲擦傷都不曾留下,足下步伐迅疾如豹,每每在臺上竄躍縱跳,連身影都難以捕捉。
兩人這一交手,盡管心中都繃著勁力不敢發透,但那層出不窮的拳架與打法拆招的演示,卻讓臺上臺下眾人嘆為觀止,等到二人最后收手挽臂回歸座位上時,其他的大師不覺也興致大發,輪流在臺上演示搭手,令所有的武人不禁贊嘆大飽眼福。
黃金榮坐在臺下的角落里,看著臺上熱火朝天的氣氛,心里卻是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一幫子沒頭沒腦的武夫,搞什么書香論劍,這國術再強,還能強過洋人的火槍大炮?明明已經是窮途末路,卻不思進取,以求國術新路,枉費那法國佬和英國佬還擔心那幫子革命黨,如果這幫革命黨都能安心習武強身,恐怕清廷那邊做夢都會偷笑,什么革命黨人,也不過一群匹夫而已……”
“大哥此言差矣,這自古以來便有‘俠以武犯禁’的說法,這國術雖然在戰場上難敵洋槍大炮,但在局部小規模的戰場或是暗殺伏擊等方面,卻仍然是列強都難以提防之痛處,據說庚子拳亂年間,若非這幫子武人暗地里刺殺了不少低級軍官,恐怕北京河北一帶,剩不下一點人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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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榮愣了一愣,看著臉上神色不似坐偽的季云卿,伸手在光禿禿的頭頂上摩挲了半天,“云卿的意思是?”
“小鬼子那邊,擔心這幫武人幫革命黨訓練特務或殺手,回頭在諜報場上與他們一爭長短,正讓我這邊想辦法再送一幫人進來,大哥您覺得……”
黃金榮點了點頭,仰頭將杯中熱茶一口飲盡,這才擦了擦頭頂的虛汗,“這么說來,怕是八九不離十了,如若這樣,你我日后豈非都舉步維艱了?”
“說得就是這個理兒,咱們兄弟這些年里,手上經過的煙土都要用車皮來算,日后保不齊就有走了風的時候,到時候,十幾個人深夜闖進宅內,即便都有槍手保鏢,可總覺得這腦袋坐得有些不夠踏實……”
黃金榮臉上神色有些猶豫,但想到日后恐怕真要日防夜防,心里不禁有了主意,“若是這般,我回頭便去巡捕房,鼓動那幫英國佬和法國佬聯合行動……”
季云卿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