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風略有些寒冷。

  孜亞拉了拉衣領，面色陰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周元依舊不緊不慢地說著：“接受真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這需要擔當，需要堅強的心?！?br />
  “皇太極當初選擇接受真相，所以他背負了一切罵名，最終給女真找到了一條活路?！?br />
  “孜亞大長老有這個擔當嗎？為黑山派找一條路?！?br />
  孜亞喘著粗氣，額頭滿是汗水，他咬牙道：“你在攻心！別看你所說的都那么有道理，事實上你距離勝利還差得遠，事實上我們才剛開始斗爭。”

  “你能夠利用的資源有限，能做的事也有限，你甚至不敢殺我！”

  “你怕殺了我之后，和黑山派的矛盾再也無法調和，讓你無法和平收復西域?！?br />
  “周元，這些話術用來騙小孩子可以，騙我這種老骨頭卻沒用?！?br />
  他像是想通了很多事，突然大笑了起來。

  “說到底你來西域真正撬動了什么？靠著一個小計策救出了內廷司的人，靠著明修棧道，悄悄找上了我，僅此而已?！?br />
  “你根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卻想要用這種表面上的優勢，來蠱惑我的心?！?br />
  “哈哈周元，你這張嘴皮還真是價值千金啊，你知道嗎，剛剛有那么幾個瞬間，我幾乎被你騙到了。”

  周元伸出了手，淡淡道：“我認輸?！?br />
  孜亞愣了一下，下意識退后一步，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周元面無表情道：“沒有花招，我認輸，我甘愿讓你活捉，讓你這個黑山派大長老成為促成此次和談的最大功臣，如何？”

  孜亞道：“你會有這么好心？”

  周元攤手道：“我來西域，無非就兩條路可走，一是發動政變，覆滅葉爾羌政權，二是和談?！?br />
  “你們不就是想活捉我，然后促成和談嗎？”

  “來，我給你這個機會?！?br />
  孜亞冷笑道：“你必定有陰謀！但…抓住你，終歸不會有錯！”

  周元道：“和談我也不提什么條件，要點撫恤賠償金即可，甚至不需要你們稱臣，不需要你們朝貢。”

  孜亞咧嘴道：“你糊涂了！”

  周元道：“這不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道：“三年之后，我帶十萬鐵騎，一萬支子母燧發銃，六百門佛朗機炮，再來西域。”

  “那時候，沒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了，炮火會幫我講清楚一切道理?！?br />
  “來，抓我，抓我就進入三年倒計時?！?br />
  “來??！動手啊！”

  說到最后，周元直接站了起來，把手伸到了孜亞跟前。

  孜亞不斷后退，渾身都在發抖，汗水順著臉頰留下，他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了。

  周元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四周眾人一眼，但卻沒有一個人敢跟他對視。

  然后他才坐了下來，吐了一口濁氣，道：“給你黑山派選一條路，你不走。讓你抓我，你又不敢?！?br />
  “誰糊涂了？你才是真糊涂?！?br />
  “作為一教之掌學，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教派該去往何處，想渾渾噩噩渡過難關？有那么好的事嗎！”

  “接受真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孜亞大長老，該做選擇了。”

  孜亞全身都已經汗濕了。

  他不明白。

  他完全不明白，周元為什么有這么大的魔力，一個人跑過來，也不殺人，僅僅是說話，就能讓人內心動搖，就能讓人在生死邊緣不斷掙扎。

  他的話比刀劍還要可怕，像是要囚禁住人的靈魂。

  以至于，孜亞現在張著嘴，瘋狂擦著汗，也不知道該怎么選擇。

  他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但今晚的決定，真的會影響整個西域啊。

  “我知道你看不清一些東西，關于未來，也關于內心?！?br />
  周元看向他，語氣平靜，道：“我來幫你?！?br />
  “你是西域人，從民族的角度考慮，你自然希望這里變得更好、更繁榮?！?br />
  “你是大掌學，從宗教的角度考慮，你自然是希望黑山派能有影響力，能成為主流?！?br />
  “從權柄的角度考慮，你自然希望葉爾羌王朝還活著，最好就像現在這樣，由黑山派主導的王室，控制著西域。”

  “這是你理想中希望看到的畫面?！?br />
  孜亞駭然看向周元，低吼道：“這里此前就是這樣的！只要我們不攻打大晉！我們就不會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周元淡淡道：“不攻打大晉，葉爾羌能這么快崛起嗎？和碩特部的遺產你們吃得全？沒有沙皇國的資助，你們軍費都湊不齊。”

  “這都是一環扣一環的，沒有退路的?！?br />
  “現在我來告訴你事實，葉爾羌肯定是要覆滅，由黑山派主導的政權和王室將不復存在，這是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