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博弈
兩個皮膚黑若墨炭、光頭烏亮的僧祗奴自暗中拔刀,十數粘竿郎也自暗中拔刀。
刀鳴聲揉在一起,似一聲蟬鬼嘶鳴。
原來這地方暗中潛藏了如此多人。
李嗣沖聲音冷淡道:“生意不是你們這么做的,你們過界了。”
竺姲覆面之下的臉龐看不出表情,只是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李大人,你好兇啊,威脅我?”
說話間,她甚至還向刀刃處挺了挺脖子。
銳利寒鋒劃開衣料,鮮血滲出。
李嗣沖收回一絲力道,刀刃微移。
若非如此,這一刀會直接劃開她頸部的血管。
只可惜碰到個不惜命不怕死的,他算是吃了個小癟。
何肆見到局面已是變得劍拔弩張,本就不笨的他立刻反應過來,竺姲所說代價的兩個暗樁,是讓李大人供出兩個安插在喑蟬房的兩個諜人。
李嗣沖服軟了,冷聲道:“你喑蟬房號稱無孔不入無所不曉,怎么?我儀鑾司在你喑蟬房有沒有暗樁你不清楚?”
竺姲彈指擊打開刀刃,用手捂住脖子,冷笑道:“我當然清楚,所以我才會讓你說,否則李大人你隨意指認一個粘竿郎,我都要信嗎?”
李嗣沖沉默不語。
竺姲繼續道:“想清楚了嗎?這對你來說,是無本買賣,只賺不賠,你剛才不是說以后多走動嗎?難道都是虛與委蛇的話,現在這點兒誠意都沒有了?”
刀光一閃,長刀回鞘。
“走。”
李嗣沖拍了拍何肆的肩膀,就要離開。
何肆快步跟上。
竺姲雙手環胸,就這么看著李嗣沖二人離去,也不敢出聲阻攔。
李嗣沖暗罵一句,“臭窼子,真是吃定我了?”
“李頭兒!”
忽然背后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那聲音仿佛一雙無形之手,生拉硬拽住了李嗣沖本就不快的步伐。
李嗣沖腳步一停,轉過身來,面皮抽搐。
一個身條頎長的粘竿郎走了出來,收刀回鞘,朝著李嗣沖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李嗣沖有些咬牙切齒道:“細狗……”
外號細狗的男子低著頭,說道:“李頭兒,我家那口子一直喜歡月葵坊臨河的兩層院落,我馬上就能攢夠銀子了。”
李嗣沖眼神閃動,輕輕說了聲“好”。
細狗背后一位粘竿郎一腳踹在他的腘窩上。
細狗雙膝一軟,跪了下去,粘竿郎一手捂住細狗的眼睛,一手持刀將其咽喉劃破。
汩汩血液涌出,細狗沒叫一聲。
李嗣沖喃喃低語:“細狗……”
何肆打了一個寒顫,他原以為是李嗣沖只要供出兩個諜人就好,沒想到這個諜人剛從暗中現身,竟是直接被殘酷抹除。
“誰讓你動手的!”
竺姲大怒,眼神仿佛要擇人而噬一般,這個粘竿郎怎么敢的。
儀鑾司的暗樁安插她雖然也有猜測,但那終究是猜測,并無實據,她只是言語上詐李嗣沖一詐,實際上甚至一點草蛇灰線都尋不著,更別說拔除。
這人必須得好好剝落、敲骨榨髓一番。
擅自出手的粘竿郎目無余子,并不理會竺姲的暴怒,只是看著李嗣沖。
他一臉吊兒郎當道:“李頭兒,安家的房子可以小一點,我那討債鬼兒子好賭,我怕我死了,壓不住那賭坊的囊家,算來算去,利滾利剛好十萬錢的賭債,勞煩您幫我銷了。”
李嗣沖點點頭,依舊只是說了聲好“好”。
儀鑾司規矩,若是番役提騎因公殉職,其家人得撫恤錢十萬,附加外城院落一套。
此人聽到李嗣沖的保證,神色一松,當即引決自裁,血灑當場。
李嗣沖看向竺姲:“你可滿意了?”
此時李嗣沖身上涌出來的強烈殺意,連那竺姲和另外兩位刀螂都為之啞然。
竺姲動動嘴翕動,終究沒再說什么嘲諷的話。
身為刀螂的僧祗奴用極為別扭的雅言說道:“儀鑾司果然神通廣大,竟能叫暗樁安心赴死。”
何肆雖然看過不少犯人殺頭,但那不管真實情況清白與否,都是被官家打上“罪大惡極”罪名的,劊子手殺得,那是替天行道。
今天確實見到兩名暗樁因公就義,甚至可以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自己而死,對何肆的觸動十分強烈。
這又是誰的父親?誰的丈夫?
如今死在這地下,又有幾人知曉?
值得嗎?
他配嗎?
竺姲臉色同樣陰沉,而今局面,根本算不得她贏了,甚至可以說是輸了一籌。
雖然拔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