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江湖不似我來時
“適才聽你提起那裴小子出自揚州裴家堡。而你與他又以叔侄相稱。據我所知,裴家堡堡主裴俊并無兄弟姐妹,僅有兩名結拜義弟。老二與他年歲相差無幾,而老三嘛,卻差不多和你一般大。”穆謹輕捋胡須,搖頭晃腦般分析道。
李文絕含笑不語,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雙手枕著腦袋躺了下來。
見李文絕沒理他,穆謹也不生氣,自顧自的又道:“世宗年間,北蒙起兵反叛,聲勢浩蕩。裴家先祖隨護國公蕭永北上平叛,因平亂有功,榮封‘武成侯’。世襲罔替,風光無限。”
“五年前錦山之戰,武成侯裴靖平與其子裴俊所部輕敵冒進,險些全軍覆沒。后裴俊又怯敵不戰,錯失戰機,以至裴靖平戰死沙場。此事上達天聽,圣上本欲將裴俊押入大牢后秋后問斬,卻得朝中諸位大臣冒死求情這才得免一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圣旨一下,直接罷其爵位,削職為民,永不錄用。并且終身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而裴俊被罷后,他那兩名結拜兄弟也受到牽連。其中一位隨他同回裴家堡,另一位卻是下落不明,就此不知所蹤。”
說到此,穆謹若有深意的看了眼李文絕,嘆道:“未曾想你竟隱姓埋名,在天機城當起了茶館老板。曾經名動天下的少年槍客,如今卻金盆洗手,歸于鬧市,未免太過可惜。”他這一聲可惜,不知是可惜李文絕的一身本事無處施展,還是可惜他因裴俊之事受到牽連,不得不隱姓埋名。
李文絕靜靜的聽著,過了半晌這才緩緩說道:“沒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我本就江湖一散人,起于布衣,自當歸于布衣。如今我在天機城當個逍遙掌柜,偶爾心情好出來懲惡揚善,行俠義之舉。可不比在那深不可測的朝堂中過的逍遙自在?”
穆謹嘴角微微上揚,一向不茍言笑的他忽然笑了。
“既是懲惡揚善,行俠仗義。那你又為何將除掉張浪的功勞贈予我?”
李文絕幾乎是不假思索般,搖頭晃腦的念起一句詩來。“正所謂‘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我呸!”饒是穆謹平日里再怎么注重儀表儀態,此時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你當真以為我不知?你贈我功勞是假,拉我穆家下水卻是真。張浪已死,風吟谷未必會善罷甘休。你不想被風吟谷的那幫人惦記上,卻想禍水東引,將這燙手山芋丟給我穆家?”
見自己的小算盤被穆謹毫不留情的給拆穿,李文絕老臉一紅,只得打了個哈哈,借喝酒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穆謹畢竟也是個老油條。氣憤之后逐漸冷靜下來,心里仔細一盤算便明白了李文絕此舉何意。
李文絕終究不再是李常卿。如今他已成家立業,再不似少年時那般肆無忌憚。若風吟谷的人查到張浪之死與李文絕有關,即便他們不敢招惹李文絕,卻難保不會暗地里去尋他家小的麻煩。雖說禍不及妻兒,可風吟谷的那幫人卻未必講那些江湖道義。
而如果此事改為是穆家所為,那便大大的不同。一則張浪本就是穆家一手扶持上去,如今張浪越獄出逃,穆家派人清理門戶也是情理之中。二則,穆家在江湖乃至朝堂上都有不小的影響力,即便風吟谷有心給張浪報仇,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更何況為了一個張浪,平白無故去得罪穆家本就不是明智之舉。
沉默了許久,穆謹終于下定決心般說道:“也罷。明日你便將那柄斷刃交付與我,我回去后自會跟家主說明原委。此事……我穆家替你扛下了。”
李文絕聞言坐起身子,重重的拍了拍穆謹的肩膀,激動道:“二公子仗義相助。在下感激不盡。”
“你可別先急著謝我。”穆謹忽然打掉他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似笑非笑道:“談交易也要講究個禮尚往來。我穆家此番幫了你一把,你是否也要表示一二?”
李文絕一愣,聽他的意思似乎也有求于自己。可自己如今身無長物,他實在不知如何“表示一二”。
穆謹捋了捋胡須,如同一只老狐貍般微微一笑:“此份恩情暫且記下。待來日我想到了自會派人前來告知。”
李文絕想都不想的便應了下來。在他看來如今將這個燙手山芋丟出去才是關鍵。至于穆謹所說的“表示”,他思索再三,他除了那座風華閣貌似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想來穆謹出自常州穆家,也不至于惦記自己那座閣樓。
“成交,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二人默契的伸出手掌,互相擊掌為誓。三掌下去,這筆交易便當是成了。
心結一解,李文絕的心情也漸漸輕松了許多。忽然他想起一件事來,轉頭對穆謹問道:“二公子,在下還有一事不解。聽聞你素來沉默寡言,不茍言笑。可今日一番暢談,我卻覺得你話也不少,渾然不似傳言那般惜字如金啊。莫非傳言有誤?”
穆謹將酒壇里最后一口酒一飲而盡,然后哈哈一笑:“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既是無趣之人,我又何必多言呢?”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
“那不知什么樣的人才算有趣之人呢?”
穆謹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只怕似我等半夜三更夜不能寐,跑到房頂上飲酒暢談之人,才算得上是有趣之人吧。”
…………
一行人在有朋客棧內一連休整了三日,終于決定啟程了。
如今張浪已死,而有朋客棧離風吟谷也不算太遠。未避免夜長夢多,早些離去才是上上之策。
與穆謹一同隨行的除了他帶來的一幫護衛,自然還有穆云昭。小姑娘忽然一聲不吭的離家出走,為了尋她,家里人差不多將整個常州翻了一遍,如今好不容易尋到她,穆謹說什么都不會放她走。
其實穆謹未免杞人憂天了。即便他不開口,穆云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