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中心是為忠 如心是為恕
Chapter 391: The center is for loyalty, and as the heart is for forgiveness.
“雷家”這兩個字,如同千斤重擔,海寶兒說得異常艱難。這兩個字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幾乎無法呼吸,更難以輕易說出口。
與海寶兒有著同樣表現的,還有正對面那位端坐著的古稀老人,他是海寶兒的親舅公——江齊。
江齊狠狠地點了點頭,眼中噙滿淚水,直截了當地問道:“聽聞你已去過雷家別苑,可有何發現?!”
海寶兒慢慢地搖了搖頭,如實地回答道:“我前往雷家別苑,是為了遵從云娘的遺愿,將她安葬在那里,好讓她葉落歸根。此外,別苑中只有殘垣斷壁、斷瓦殘磚,并未發現其他異常之處。”
聽到海寶兒的話,江齊先是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緊接著話鋒一轉,問道:“你可知道,我江家為何不敢讓忍兒跟隨你習武?!”
海寶兒惑然,搖頭示之。
江齊稍稍停頓了一下,嘆息一聲后說道:“不允許忍兒習武,其實并非我江家的本意,而是當今圣上的旨意!”
什么?
竟是圣上旨意?!
海寶兒愈加感到困惑,眉頭緊蹙,問道:“這話是什么意思?既然是圣上旨意,您又何以應允忍兒隨我左右?!”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而且,同意了此事,就等于違抗圣旨,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瞧出海寶兒的滿臉疑惑,江齊霍然站起,沉緩地解釋道:“沒錯,這是犯上作亂,滿門抄斬的重罪。老夫既然告知你這件事,就認定你海寶兒絕非外人。因此,希望你只傳授忍兒內功心法,切勿教他一招一式。”
絕非外人!
這句話讓海寶兒心潮起伏,百感交集。他微微頷首,回應道:“這樣一來,忍兒既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又不容易被他人察覺。但這與當今圣上的旨意又有什么關系?”
江齊昂起頭來,仿佛做出了此生最為關鍵的決定,說道:“此事說來話長……”
此事源遠流長,且聽慢慢道來。
彼時。
江家和雷家皆為朝廷權貴,更是武皇身旁最為親近的兩股勢力。江家所掌的繡衣使者,令朝中文武百官聞風喪膽;而雷家統率的三十萬虎擘軍,更是讓周邊列國忌憚不已。然而,兩家聯姻之事卻引發了軒然大波。內部勢力的挑撥滋事,致使兩家關系產生裂痕;外部勢力的推波助瀾,更是讓局勢變得撲朔迷離。
二十六個寒暑前,雷家掌門雷曜猝然離世。此后,雷家對虎擘軍的控制力每況愈下。二十個春秋前,雷家獨子雷策重歸虎擘軍,歷經千辛萬苦才收服了為數不多的虎擘舊部。可惜好景不長,十五年前,雷策率領的少量虎擘舊部于肴山一役中全軍覆沒,雷家至此滅亡。
且說江家,先聊聊現任家主江齊。他原是欽點“直指繡衣使者”,本應大權在握。然而,在雷家慘案發生前,他卻突然遭到武皇的猜忌,不僅被收回了節杖和虎符,失去了所有特權,還被貶為水衡都尉,官職降至四品。再看看他的長子江言卿,擔任司農寺太倉署令,負責管理州郡的漕糧儲備,官居五品。而長孫江鞘則擔任典簽衛鎮撫使,負責情報工作,從五品官職。從江家三代長子的官職品級來看,其家族權勢已經呈現出每況愈下的趨勢。
非但如此,江家后輩中,除了身在典簽衛的江鞘之外,其余諸人皆受武皇警誡,不得再有習武之人。
“難道是受雷家之事牽連?!”海寶兒駭然驚問。
“是,也不是!”江齊先是點頭,繼而又搖頭,嘆息道:“古往今來,歷任武皇都會逐步削弱開國勛貴的權勢。即便沒有雷家之事,我江家恐怕也難逃此番劫難。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自從老夫被神秘高手所傷,到此番鞘兒為了追查兇手又遭重傷,老夫越發感到江家危機迫在眉睫。如果再阻止忍兒習武,恐怕江家終將步雷家的后塵……”江齊無奈地回答道。
“老爺子,關于雷家之事,您究竟知曉多少?”海寶兒終于覓得良機,鼓起勇氣發問道。
“唉,終是避無可避……”江齊行至海寶兒身側,凝視著他,仿若能透過那雙眼眸,洞悉海寶兒內心所想,“雷家之事,是我此生之至痛啊。”
思緒如電,飛速回溯到十五年前,那時武朝與青衣羌國正激烈交戰,戰火紛飛,烽煙四起。
在雷家面臨大難之際,江齊其實早已收到密報,他深知雷家這次恐怕是在劫難逃。無奈當時他自身也被困在京城,武皇武乾清以戰事緊迫為由,將群臣召集留守京城。各部大臣都被嚴密監控,不得擅自離開,與外界的聯系也完全斷絕。
待戰火熄滅,硝煙散盡,江齊才震驚地得知雷家滿門慘遭屠戮的噩耗。可惜為時已晚,他率領眾人趕到時,此地早已物是人非,一片凄涼。此后,江齊也曾暗中調查此事的來龍去脈,然而終究是一無所獲。他僅僅聽聞了一些只言片語,得知虎擘軍戰敗是因為中了敵軍的埋伏。而雷家的女眷,乃至他的親妹妹江老郡君,究竟是被誰所殺,更是毫無頭緒,再無半點線索可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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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及此處,江齊驀地止住話頭,問出一句貌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老夫知曉你自幼生長于海外,恐怕對朝堂之事所知甚少,對其中的爾虞我詐也不甚了解。因此,老夫問你,何者為忠?何者為恕?!”
海寶兒聽到這句話,霎時一愣,茫然不知所措。他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忠”者,中與心也,“恕”者,如與心也。“忠恕”是儒家思想的要點,意思是對國家、對君主必須全心全意、竭盡所能;對自己、對他人則要體諒過錯、寬容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