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生日
少女赤著腳在地板上走過時,會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和纖瘦的手一樣,她的雙腳也會在日光下顯出獨特的瑩白,甚至有時會給人一種近乎于透明的錯覺。
但在這間光線頗為昏暗的房間里,那種景象卻是難得一見。
「我們也是轉瞬即逝,所謂幸福的故事,苦樂參半,混合著痛苦與迷失……」
樂聲自房間的角落里傳來。
少女踮起腳,小心翼翼地把藥盒從柜子上拿了下來。她熟練地取好了這一次的份量,然后又跑過去,把它們遞給了那個消瘦的男人。
她靜靜地看著他,以一種近乎于憐憫的神情,等待著對方將那些白色的藥片一一服下。
是的,憐憫……對于「父親」的憐憫。
這種神情,一般來說絕對不會出現在這樣的一個少女臉上……即使那個男人的確值得憐憫。
他曾經是一位聲名遠播的藥師,是一個在喪偶后雖然時時保持懷念,卻并沒有被一拳打倒, 就此消沉的男人。時至今日,少女還記得他在將處方交給病人時那種溫和的語調。
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溫柔的男人,一位優秀的父親……直到那種可怕的病癥找上了他為止。
啪——
很響亮的一記耳光,突如其來。
但少女并沒有去捂住自己的臉。她在默默分析著,自己嘴里的血是從何而來,受傷的是牙齦還是口腔內壁……她并沒有去質問男人為何要這樣做,她只是在思考著一些像這樣的問題 。
她已經習慣了。
對這個已經被病痛折磨了許久,早已是喜怒無常的男人來說,他其實也并沒有這樣做的理由。
大多數時候,這只是一種信號——他在告訴自己的女兒,「你可以離開了」,或者說……「滾」。
少女并不怪罪自己的父親——她很清楚地知道,這一切背后的原因。
剛才自己親手取出的那些藥片……它們的名稱、用量、藥效、甚至是副作用,都在她的腦海中一一浮現。
是的,和男人曾經的那些病人一樣,這些藥物的副作用毫不留情地綁架了他們的神經,甚至篡改了他們的認知。
少女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看起來是這么可笑。
一粒白色的藥片,它看起來是那么的干凈,潔白無瑕,但它卻又能輕而易舉地摧毀一個人所有的情感與個性,把他變成另一個人。
人類……真是一種脆弱到可笑的生物啊。
多么可笑……多么滑稽……多么丑陋……
今天,少女并沒有按照對方的「要求」直接離開房間。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淡綠色的長發,抬起頭來,露出一個頗為戲謔的表情。
“你看起來可真丑。”
“我……絕對不會成為像你一樣的人類。”
啪——
又一記響亮的耳光。
血從少女的嘴角滲了出來,但這次,少女卻還是倔強地,堅持著用那種戲謔的表情注視著那個橫躺在床上的男人。
「我們也是轉瞬即逝,所謂幸福的故事,苦樂參半,混合著痛苦與迷失……」
樂聲回轉,又是一個熟悉的位置,一段熟悉的旋律。
“我……會讓「人類」得到「進化」。”
“無論是什么樣的災難,什么樣的藥物……我都不會讓它們再像這樣來羞辱「人類」。”
“我絕不會……讓他們變成像你這樣令人惡心的……”
“怪物。”
“……”
少女強忍著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說完了,你接著打吧。”
——那一天, 是少女九歲的生日。
也是她在家里度過的,最后一個生日。
…………
“呼…是夢啊…幼年時期的愿望嗎……”
梅比烏斯這么想著,溫暖的觸感從頭上傳來。
碧綠的蛇瞳緩緩睜開,有一雙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墨色眼眸對視,那雙眼睛…很溫柔。
“醒了?”
病床上的修對著趴在床邊的梅比烏斯笑了笑。
他的臉色微微發白缺少血色,身體狀態似乎不怎么好,但或許是因為睡了幾天的原因,精神狀態還算飽滿。
梅比烏斯碧綠色的蛇瞳轉向修放在她頭上的那只手時,修的身體不由的僵了一下,隨后不動聲色的將手收回。
“你又用那種藥了?”
梅比烏斯收回目光,顯然不是很在意修剛剛的動作。
“沒辦法,從那鬼地方活著回來并不輕松。”
“嗯…”
梅比烏斯應了一聲,表示認可修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