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與郎中做交易
清早,陽光透過窗欞溜進芳芷閣,又溫柔落在白皙臉龐之上,被喚醒的姑娘淺淺抬眸,慢慢適應光線。
正恍惚間,姑娘驚覺自己身處陌生之地。
頭頂的錦帳不是熟悉的緗色,而是藕荷色,床頭,摸不到皇祖母縫制的布偶,也觸不到自己喜歡撥弄的那串鈴鐺。再偏頭張望,案上沒有梓木琴,墻上沒有熟悉的絹畫。
“我在哪!”
“殿下,你醒了,婢子在這,婢子在這。”
淺黛端著花瓶進來,正好撞見公主的驚詫神色,她只當公主才做過噩夢,她將花瓶放在窗下的花幾上,快步走至床前。
“哎呀,殿下醒了!”淺黛前腳剛回來,甘棠后腳便提著茶壺進來,瞧見公主心神不安,甘棠匆忙尋香爐點安神香。
不多時,安神香起到應有作用,李嬅的心緒漸漸平復,她在淺黛懷中說笑道:“有時我也分不清自己真瘋假瘋。再過些日子,沒準我連你們也不認得了。”
“殿下就是風趣,連我們都不認得,還了得。”唯恐走漏話音,淺黛如昨夜般與公主細細私語。
淺黛說完,甘棠悄聲接話道:“就是就是,殿下你好好的,莫要胡思亂想。”
“咱們一起長大,如今還能在一處,真好。”李嬅看了看抱著她的淺黛,又看了看甘棠,唇角彎起極好看的弧度。
“殿下,如今您孤苦無依,我們定會好好護著您。”淺黛道。
“果真么?”
淺黛有所猶豫,一時不答話,李嬅又問甘棠:“比如我是假瘋,你們可曾告訴過別人?”
“殿下明鑒,我二人對殿下一心一意,殿下不想旁人知曉的,我二人定不會多言一字,否則,天誅地滅。”
李嬅感覺懷抱自己的人松了手,她抬眸看去,淺黛與甘棠已先后跪在她床前,頗有要發毒誓的架勢。
“好了好了,與你們玩笑而已,我難道還信不過你們嗎?”
李嬅左手手腕處的簪珥手釧多出了一顆銀珠,李嬅轉著珠子玩了玩,隔了一會兒才扶起低頭看地、一臉視死如歸相的甘棠與淺黛。
“快起來,可別叫外頭聽見。”
“殿下,方才婢子去瞧,外頭的守衛,一個也沒了。”起身后,淺黛回稟道。
“哦?”李嬅神色微變。
“婢子也不知緣由。”
淺黛頓了頓,又道:“殿下,芳芷閣是安靜了,府里其他地方還是隨處可見侍衛。”
“這原就是可以想見之事。”
李嬅半躺在床上,語氣又是淡淡的,倒給兩個宮女“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之感。
說完侍衛之事,李嬅懶懶的,不再說什么話,兩個宮女便各自分開收拾從宮中帶出的行裝。
李嬅就如此凝視著床尾隨風輕舞的錦帳,打發時光。
半躺在床上,她看似是摩挲衣袖,實際上,她的心思全在那只被衣袖掩住的手釧上。
“往常殿下只取藥,如今要改取毒藥?”
夜深人靜,衣著樸素、氣質儒雅的青年郎中將手釧放在柜臺上。
手釧由他親手改造,其中一顆鐫刻蘭草紋的銀珠格外特別些,可盛放藥粉。
“我要什么,你給什么,并不該多問。”
身穿黑色斗篷的姑娘拿起手釧仔細瞧了瞧,隨后將其戴回手腕。
“只問一次。”青年郎中名喚冷云空,他的聲音如他的長相一般清雅。
他原有個本名,喚作冷云卿,只因他信奉佛法,做過佛家居士,便自己選出一個“空”字,替了末字,意為警醒自身清心寡欲、潛心修習。
自小與藥草醫書為伴,又常讀佛經、聞佛香,他身上不單縈繞著揮之不去的藥草香氣,還有著一段尋常男子比之不及的出塵氣質。
“你若執意破了咱們間的規矩,從此,我再不踏足你的醫館。”姑娘把報酬放在柜臺上,似笑非笑。
姑娘正要離開,冷云空道:“就不能放下嗎?自古政變,鮮少有不流血的。”
“在你看來只是政變,你不會明白眼睜睜看著母親為自己而死,是如何痛苦。”姑娘面向醫館大門停下。
說到“死”字,姑娘是惜命之人,她回頭問:“冷先生,你手上可有避毒丹?”
“有。”冷云空原來與姑娘想到一處了,他從袖中取出早早準備好的藥瓶,遞給姑娘。
姑娘接過藥瓶,冷云空又問道:“殿下可知對手是何人?”
“你最好勿要多言,否則,我答應你的事便不再作數。”
姑娘回身留下一個決絕的神情,旋即離開。
“淺黛,你到園子里逛過?”
從記憶中回過神來,李嬅斜倚軟枕坐在床上,轉頭看見花幾上插滿月季的瓷瓶,她問道。
“回殿下的話,婢子今晨確實是去探路。
淺黛一一清點好首飾,回到李嬅床邊,說道:“昨夜那把火將婚房燒得不成樣子,往后,咱們要在芳芷閣長住。姓江的有間不小的書房,他平日就住在那處,書房與芳芷閣相隔很遠,他若不主動來,殿下可少見他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