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斯黛拉的房子走回主屋的路并不算長，但足以使赫斯塔為自己的思緒做一個整理。盡管這一天就要過去，然而此刻仍然可以作為一個關(guān)鍵的節(jié)點(diǎn)——所有事務(wù)性的勞動從這一刻開始都結(jié)束了，接下來她將要去面對的，是一場意外。

  赫斯塔從未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這樣快。

  她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模糊不清，但仍然被守在主屋外的女人們迅速捕捉。最早看見赫斯塔身影的人飛一般地重回了后院營地，用她們自己的語言向所有人大喊——紅頭發(fā)的薩利瑪回來了！

  喧囂的營地立刻變得安靜，以至于當(dāng)赫斯塔進(jìn)門的時候短暫地遲疑了，她望著站在通向后院院門的維克多利婭：“她們已經(jīng)都睡了嗎？”

  維克多利婭只是搖頭：“都在等你。”

  赫斯塔喉嚨微動——直到此刻，她也沒想清楚究竟要以怎樣的態(tài)度來面對這些被她的預(yù)言夢召喚而來的女人。

  “那走。”赫斯塔朝著維克多利婭輕聲道，“今天最后一件事了。”

  尤尼斯和加荷多蕾此刻已經(jīng)站在院子里，她們并不喜歡這里，甚至為赫斯塔的后院竟然有如此之多的鯨人——薩勒人——而感到詫異。盡管兩人始終沒有說話，但此刻她們都想到了同一種令自己感到冒犯的念頭：在赫斯塔眼中她們，和這些院子里的鯨人是否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這是非常可能的，畢竟赫斯塔來自第三區(qū)，而這也是許多第三區(qū)人的傲慢——那些人根本不在乎十二區(qū)內(nèi)部的血統(tǒng)分隔。

  也正因如此，尤尼斯與加荷多蕾都緊緊挨著后院門的外墻站著，以避免自己走到鯨人的中間——她們倆都是純粹的維荷頓血統(tǒng)，與這些腦門上烙著家徽刺青的薩勒人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這一點(diǎn)，不論是赫斯塔還是這座莊園里別的什么人，都必須分清楚！

  “讓你們久等了，”赫斯塔看向尤尼斯與加荷多蕾，“一會兒麻煩幫我當(dāng)個翻譯，忙完這里的事情，我送你們各自回房間。”

  “……沒關(guān)系。”尤尼斯昂起了頭，“我們非常高興能幫上您的忙。”

  “不要對我使用敬語，”赫斯塔低低笑了一聲，“更何況你本來也不怎么尊敬我。”

  尤尼斯的表情僵了一瞬，她輕咳一聲：“你有什么想對這些薩勒人說的話，說吧，我來幫你翻譯。”

  赫斯塔的眉心微皺：“你叫她們什么？”

  “薩勒人。”

  “不要用這個詞稱呼她們。”赫斯塔道。

  “那叫她們什么？”

  “……女人？”

  “行。”尤尼斯再次舒展了一下脖子，仿佛接下來要大戰(zhàn)一場，“你說什么就是什么，薩利瑪。”

  這個稱呼也讓赫斯塔聽得笑了，她不再和尤尼斯拌嘴，而是往前走了幾步，走到營地最邊緣的木棚邊。她敲了敲木板：“……比我想象的結(jié)實(shí)，這是你們誰造的？”

  尤尼斯將赫斯塔的話翻譯了一遍，人群中走出一個老人，她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望著赫斯塔。

  “你看上去不像是能扛木板的。”

  “我指導(dǎo)，她們做。”老人道。

  “防水性怎么樣？”赫斯塔看了看她，自己已經(jīng)鉆進(jìn)了屋子，“屋里沒有燈？”

  “燈！燈！”女人們的聲音傳開，很快，一盞蠟燭傳了過來。

  火光照亮了這片窄小的棚居，地面上鋪滿了草席和新的被褥。棚居內(nèi)沒有任何家具，即便才剛剛落建，內(nèi)部已經(jīng)彌散了一股驚人的臭氣。

  “如果下大雨，肯定會漏水，而且也沒有加窗戶，所以……”老人回答，“但那位黑發(fā)薩利瑪說，您只是打算讓我們暫時住在這兒，因此……我覺得這一點(diǎn)可以將就。”

  “確實(shí)，”赫斯塔抬頭望著天花板——某些大縫甚至可以直接看見外面的星空，“你叫什么名字？”

  “沃桑德塔。”老人回答。

  這一次，尤尼斯不打算繼續(xù)翻譯了，但赫斯塔仍望著她，好像她有什么話沒有說完似的。

  “你沒聽見嗎？”尤尼斯冷聲道，“她說她叫沃桑德塔。”

  “我知道，但這在你們的語言里應(yīng)該是個數(shù)字吧？”赫斯塔道，“是數(shù)字幾？”

  “……六十三。”尤尼斯回答。

  “噢，”赫斯塔快樂地看了老人一眼，“你真幸福。”

  老人愣了一瞬：“……噢，您，您知道……？”

  赫斯塔笑起來，似乎非常得意：“你搭房子的本事跟誰學(xué)的？”

  “我媽媽，我姐姐。”老人道，“如果您能給我更多的材料，而不是讓我們自己從農(nóng)場的公地上撿，那么我能做到的就不止這些。”

  “你這兩天去旁邊學(xué)校的工地上看過了嗎？”

  “看過了。”

  “把你們所有人都加上，你覺得幾天能干完？”

  “兩周，薩利瑪。”

  “你們這么多人，還要這么久？”

  “造房子不是堆人就行的，薩利瑪，事情要一步一步做，在上一步完成前，你無法開始做下一步——就好比你必須先打好窗口，再去裝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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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尤尼斯把這句話翻出來的時候，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