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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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們掌柜做好后給我送幾盒來。”
小言應聲離去,奇怪地想難道烏龜很少見嗎,她們在姑蘇老家不是養過好多只嗎?
日子就這樣在溫情中度過。
廚娘精心準備的膳食,成衣鋪子按她的尺寸送來的衣裳,如水月華下的琴聲,還有一直懸掛在房間里的紗燈。
不知不覺中,存玉發現自己的身邊到處都有知云的影子。
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呢?存玉有時會在夜深時想起這個問題,可是這其實一點也不重要,她很喜歡這樣的日子就足夠了。
這樣的日子里,她可以忘記心中的那些仇恨和不甘,只安心關注天上云朵的每一次聚散以及竹林里每一片枯葉的飄落。
幾日前長安來了一個南戲女班,她們有一出拿手戲目叫《云遮月》,僅僅在梨園里唱了一回就風靡全城。
聽說半月后會在百戲館再唱一次,百戲館的老板是薛家的親戚,下朝后,存玉托薛尉幫她找了兩張戲票,準備約知云去看。
剛剛回府,管家就告訴存玉早上門子收到了一封從江寧傳來的信,說是王安澈大人寄來的。
之前存玉將王安澈調去江寧治理當地的治水工程,順便查證何知云的身份。現在已過去一月多了,想必是堤壩建的差不多了,來報喜的。
只是為什么不走官道送信,而是直接送到蕭府里呢?
存玉拿著信走進書房里拆開看。信里確實說了江寧的治水已經基本完善了,料來之后雨季水患不會再侵擾此地了。
但,信里最后還提及了另一件事......
看著那短短兩三行字,存玉臉上的笑漸漸消失,她松開手放下了信紙。
王安澈說,何知云的身份有疑,她不是江寧何家三房的獨女。
在他一日和江寧眾商戶商議如何籌備治水所需錢財時,何家二老爺酒后說漏了嘴。
何家二老爺說,何知云有恩于他們家,所以他們才會欺騙當時來詢問的王安澈,何家其實并沒有一個被趕出去的孤女。
至于何知云是誰,他們根本不知道,甚至這個名字是真是假也不清楚。
存玉手里的戲票被捏出了褶皺,她不是蠢貨,她早就知道知云不是第一次見面時那樣的無路可走,裝窮不過是為了讓她顯得更可憐一點。
她理解一個孤女要為自己尋個倚靠時的小心機,她并不曾介意這個。
只是,若她連身世,身份,甚至姓名都是假的呢?
那還有什么是真的?
存玉垂下眼眸,琥珀色的眼睛暗沉沉的,她最討厭欺騙了,尤其是來自信任之人的欺騙。
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怒火,和怒火下的一些其他什么東西,她來不及細想,只覺得手中的戲票變得發燙,好像也在嘲笑她。
看吧,她騙了你。
為什么呢?難道只是為了利用她嗎?
她很生氣,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生氣,她只是覺得自己不會再想要見到那個人了。
戲票被扔在了地上。
百米之外,醉山樓里,知云正托腮坐在桌子前看著手里一枚精心雕刻過的玉佩,玉的質地溫潤,潔白細膩,其上掛著的穗子明顯和常見的不一樣。
知云放在手心里摩挲它,那是在臨安時存玉教給自己的編穗子的方法,編好后的流蘇上是一個對稱的像蝴蝶一樣的繩結。
這是只有她們倆會的編法。
她甜絲絲地笑出來,如果她把這個送給存玉,她會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自己是誰嗎?
她會不會驚喜地發現,原來早在很久之前她們就相遇了呢。
她會不會很開心呢,這么多年來其實有一個人一直在想著她,她從來沒有被忘記過。
被窗欞分割成數塊的陽光下,知云珍重地把玉佩放在一個精美的盒子里。
她出去找到冬子:“冬子,你一會兒去前院的時候幫我問問大人今天晚上有空沒有。”
“就說我學了首新曲子,想彈給她聽。”
冬子笑著答應了。
院墻里斜著探進來一枝椏桂花,知云伸手摸摸淡黃色的小花,面上笑意淺淺。
冬子很快就回來了,她說:“大人說他今天晚上還有事沒做完,就不聽姑娘撫琴了。”
“這樣呀。”
知云折下一小枝花來,嗅到它清新的香氣。
“那我先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