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童話
——答應吧,快點答應吧。
我已經沒有什么可以給予的了。
就這樣,一筆勾銷。
沈念仰著臉,眼尾那顆小痣就像是溢出的淚珠,他像是痛苦的。
晏止行頓住了。
他起身,以一個絕對俯視的姿態凝望沈念片刻,忽地俯身掐住沈念下巴。
那弧度尖尖的,就算被他養了這么久,身上也沒能再多出一兩肉來。
他問沈念:“你是清醒的嗎?”
沈念沒有開口,只是靜靜望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眸,此時此刻沉靜得像是早春山間的晨霧。
那幾根纖細的手指仍掛在他腕骨間,像是柔弱的依附,也像是大膽的引誘。
于是,晏止行便倏地笑了。
他坐在床邊,手指慢慢放松,最后,以一個不知是保護還是桎梏的姿態落到沈念頸項間。
他說:“乖,閉眼。”
那是個睡前故事,一切從海底開始。
身為人魚與人類的孩子,小人魚擁有世界上最美麗的長發與最動聽的嗓音,任何人都會為他沉醉。
清澈見底的溫暖淺海,黑暗沉寂的冰冷深海,激流涌動的危險深灣……無一不對他敞開懷抱。
可他的父親卻痛恨他另一半的血脈,將他困縛,囚他于海中心的孤島。
無人夸贊那更勝月色的銀色長發,無人傾聽那宛若天籟的華麗喉嗓。
直到某日,人類的王子流落于此,于夜色下窺見人魚模樣。
他被那異于常人的美麗魚尾吸引,也驚艷于那張非人的精致臉龐。
于是,人類的王子低下頭顱,向人魚訴說自己的痛苦與不堪,向人魚祈求從未得到過的憐憫與愛意。
他精心編制華美的謊言,要人魚舍去輕云般的尾紗,割掉月光般的長發,同他去往人類世界。
人魚被謊言蠱惑,決絕地潛入海底,向巫師求來化腿的藥物,代價則是余生都在刀尖起舞。
他第一次踏入人類的世界,見證了繁華與凋零,也見證王子踏著骨血登上王位,他疲倦了。
他開始想念大海,開始想念浪花涌起時的白潮,開始想念海螺在身邊吹響的歌謠。
于是,某個無光的夜晚,人魚踏上了歸鄉的旅途。
他走過干涸的大地,踏過沸騰的巖漿,甩掉追來的衛兵,最終窺見了熟悉的深藍。
但他早已失去魚尾與長發,不被海洋容納,不被同類接受,只能徘徊于白沙灘之上,永遠眺望著遠方的王國與深處的家園。
故事到此為止。
房間中一片寂靜。
沈念縮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張臉,過了很久,才極為緩慢地眨了下眼。
“我……是故事里的那條人魚嗎?”
“是。”
晏止行承認得很坦蕩,他伸手,指腹輕輕擦過沈念眼角,似有濕意,也像是錯覺。
那雙漂亮的眼,此刻卻有些黯淡了。
沈念將自己又往被子里縮了縮,他難得退縮了,眼睫也低著,過了幾秒,才鼓起勇氣重新開口,問:“故事的結局……是您對我的懲罰嗎?”
晏止行垂眼望他,只問:“你犯了什么錯?”
“我……”沈念遲疑了。
唇微微抿起,越來越用力,最后甚至有些發白。
而晏止行始終凝視著他,要他說出那個答案。
可這太難了。
……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發生。
讓他留在那個雪夜好了。
就像人魚永遠留在白沙灘上。
他眼睫越來越低,直到腦袋頂上忽然傳來另一人的聲音。
“你是指,”晏止行表情很淡,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般漠不在意,“你與父親的關系并不像表面上那樣單純,雪地里的那次相遇……”
“也只是,蓄謀已久?”
他聲音很輕,可仿若驚雷炸響在沈念耳邊,晏止行望過來,目光里滿是審視。
沈念竟瑟縮了一下。
他被晏止行優待了太久太久,哪怕早聽聞這人心狠手黑、讓人忌憚,卻也從來沒有直面過。
晏止行在他面前,縱然有過強硬的姿態,可最后總會俯下身,為他捧一朵玫瑰。
他被嚇到了,囁嚅著說:“不是這樣的……”
目光帶著點點無意識的祈求,他望著晏止行,重復了一遍:“我沒有。”
晏止行垂眼望著他,從顫抖的、沾了淚的眼睫,一直到被咬得泛白的唇。
他終于笑了,伸手捧起沈念的臉,與他額頭相抵。
屬于另一人的體溫傳過來,沈念怔怔望著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