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
她微微闔眼,在風的吹拂下漸漸平緩了呼吸。
手里攥著的細繩顯露出來,銀白的戒指平靜地躺在堆疊的繩線上,像一根手指,輕輕牽著她的指尖。
寧瑰露是被一聲驚懼的“哎喲我天”給驚醒的。
她轉頭看去,家里阿姨被她嚇得跳到了墻邊,一個勁拍心臟:“小露,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嚇死我了!”
“昨天晚上……”
一出聲,她就察覺不對,怎么聲音這么沙啞?
“老爺子說昨晚樓上鬧耗子了,吱吱喳喳的聲音響了一晚上,大家還不信,”阿姨哭笑不得,“原來是你這只小耗子回來了!”
“哎,阿姨。”寧瑰露坐起來,揉了一把額頭,“給我一包感冒藥吧,我好像有點著涼了。”
確認她是吹風又沒蓋被子著涼了,阿姨絮絮叨叨地念叨了起來:“這么大人了,睡覺還不知道蓋被子。”
老爺子背著手從她身后走過去:“年紀都長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就瞇了一下,一個小時都沒有。”寧瑰露抱著玻璃杯,不太有底氣地反駁。
老爺子背著手又從她背后走過來,“以后你把小許帶著走,我怕你不到四十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寧瑰露笑開了懷:“我把許姨拐走了,誰來照顧您老人家?”
“我總有天要死的。”老爺子說。
寧瑰露臉上的笑容倏地僵住了。
老爺子還在踱步,似乎一點不覺得自己說了什么駭人聽聞的話。
寧瑰露僵了僵,勉強抿出個無奈何的笑容:“您都一大把年紀了,怎么說話還跟小孩似的,這么語不驚人死不休?”
老爺子在沙發處坐下,薄削的身板蒼老而挺拔:“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么避諱的?”
“您不是一直老當益壯嗎?”她學老爺子的口吻,“‘老子我16歲就參軍了,你們這幫兔崽子,16歲了遇到點屁事就在這爺爺爺爺!滾一邊去!’”
她學得惟妙惟肖,阿姨旁聽了一耳朵,忍俊不禁,笑得前俯后合。
寧瑰露卻笑不出,只勉強掛著云淡風輕的神色。
見她沒大沒小,老爺子左右看看:“老子的拐呢!”
“哎!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君子?老子是你老子的老子!”老爺子作勢要抽鞋揍她。
寧瑰露立刻拱手作揖,滑跪得一氣呵成:“我沒大沒小,我錯了。”
“骨氣!”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出息!”
她比了個大拇指,“您是這個,”又伸出小拇指,混不吝道,“我是這個。家里的大梁您頂著呢,我在您面前要什么骨氣?做條小蟲就好。”
“我都八十九了,還給你們撐梁,把我棺材板撬一塊鑲天花板上得了!”
寧瑰露哽得沒話說了。這老頭,以前訓他們,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說,規矩一套一套,他自己倒是葷素不忌,什么話都張嘴就來。
家里做飯的付姨喊一聲:“快別聊了,面要坨了,來吃面!”
“剛出鍋呢,哪坨得這么快。”
寧瑰露走到餐桌邊。付姨拿了個缸似的海碗給她盛了滿滿一大碗面,老爺子就碗巴掌大的敞口碟,不知道有沒有一兩。
“老爺子,你就吃這么點啊?”
她扭頭問老頭。
老頭慢悠悠走過來:“我要是你這么大,能吃你這三碗不止。”
“怎么年紀大了胃還小了?”寧瑰露把老爺子的碗拉過來,夾了一筷子面摻里邊,“您老不吃飽哪有力氣罵人,多吃點。”
“潑猴。”老爺子點點她。
“呼——我是潑猴,您是唐僧,我哥啊——就是豬八戒,沒您老在,我們這取經小隊九九八十一難,一難都過不成就得各回各家。”
她吹吹面,邊呼邊說,覷著老頭神情,見他沒什么反應才接著道:“爺爺,我哥在南島都快八年了,您是不是也該放他回家了?”
“我又沒攔著他,跟我說有什么用?”
寧瑰露抓耳撓腮,試圖曉之以情:“您就不想您的大孫子?八年啊,他要是留在京市結個婚,現在您曾孫都能扯著你胡子喊‘爺爺爺爺’了!”
“老子沒胡子!”
“行行行,就是個例子,怎么還較這真呢!”
“與其操心你哥,不如管管你自個兒。你都小三十了,你自己什么時候能收收性子,把家成了?”
“哪有你們這樣的。上學的時候不讓我談,突然就讓我給您找個孫女婿回來,我總不能上大街上給您搶一個吧?”
“上學時候……”老爺子甕聲冷笑,“你還敢提這茬。他娘的,老子沒打斷你狗腿那都是……”
一看老爺子又要翻舊賬了,寧瑰露立刻投降:“得得得,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師父!別念了!”
“老子不是老古板,這新時代了,不興包辦婚姻那套了,但張家的沒門,老子就是死了,你也甭想!”
寧瑰露這狗屎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