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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宮變(下)
華夏人在對待吉兇禍福征兆時的觀點向來是樸素且辯證的。
左眼跳財左眼跳,好,那我今日必發財。
右眼跳災右眼跳,行,一定是我今日用眼過度,得好好休息一下。
趙昕在這方面也不例外。
揉了揉跳得厲害的右眼皮,心中痛罵了數遍這些搞事的賊子不省心,大半夜的鬧騰讓他沒休息好用眼過度后,趙昕又不斷默念禍兮福之所倚,這才壓下滿腔
的驚疑不定,讓大腦恢復正常轉速。
從資料庫中查到的所有資料都顯示原歷史線上制造此次宮變的只有四個人,那這次多出來的兩個人是怎么回事?
是因為他的到來,歷史線發生了偏移,導致多出來兩個同伙?還是有人渾水摸魚,看著有人領頭搞事跟了一手?
好在這些賊人現在已經都被驅逐出了坤寧殿,最直觀的危機已經解除。
只要能抓住活的,他有漫長的時間來得到答案。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趙昕又對了一遍口供。
他在來坤寧殿路上撿到的那個駱姓提轄及親兵堅決表示聽到的消息是四人,而包括抱劍在內所有的坤寧殿親歷者也言之鑿鑿地表示闖入宮中的賊子是六人。
但現如今是四人還是六人已經變得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趙昕來了。
不摻雜一絲水分的說,打趙昕來了后,整個坤寧殿的宮人眼睛都亮了三分。
頗有些太子殿下來了,青天就到了,太子殿下來了,青天就有了的意味。
蓋因生死攸關之際,人總是期盼著有主心骨帶領走出困境,自己只用做服從命令的無腦工具人。
這個主心骨本應該是趙禎。
但誰也不是瞎的,就他們這位官家的性子,能聽勸老實待著不給他們上難度已經是萬幸,完全不敢再奢望再多。
貪心不足可是要遭雷劈的。
皇后娘娘倒是個靠譜的,可再靠譜也只是個女子,身份也僅止于皇后,受到重重約束限制,縱然本事通天,也只能被困于一隅之地。
比如說她只能在坤寧殿內組織宮人進行防御反擊,既做不到像趙昕這樣直接命令楊懷敏這個副都知,更沒權力讓負責追捕賊人的宿衛們只抓活的。
打趙昕進入坤寧殿那一刻起,所有人就自發自覺站在他身邊,隨時準備接受命令。
然后自感一帆風順的趙昕就在最不該出現意外的地方遭受了意外。
他叫不開寢宮門,見不到趙禎那個無良爹了。
好好好,他成叫門太子了是吧。
雖說他作為太子,天然有權力接管一切屬于他爹的帝王之權,其他人也默認了這一點。
但如今的問題在于他的無良爹還活著,只是縮在寢宮之內不管事。
他又來都來了,父子之間不過一門之隔,總得要見上一面,做到暫時代理權力這一項上程序正當的。
可無良爹不見他啊!
為了展示誠意與無害,趙昕已經去了全身甲胄,獨自一人站在殿門臺階之下,對著殿內朗聲道:“孩兒趙昕,前來問安,不知爹爹與娘娘安否?”
曹皇后在得知趙昕到來的第一時間就有意打開寢宮門讓趙昕入內,可那時的趙禎已經被發生的動亂給嚇破了膽,說什么也不肯開門,還執意讓她也留在殿內相陪。
說什么夫妻一體,同甘共苦,可她從來也沒和這個有著最親密接觸的男人同心過,甚至想感受一下這個男人的心還得從張昭容那。
然而不管怎么說,曹皇后就是被絆住了腳,現在只能看著那個被熊熊火光投到窗紙上的小小身影暗暗嘆氣。
她也不是沒勸過官家,但嚇破了膽子的男人根本無法溝通。
更何況父老子壯,兒子還是個有口皆碑的天才,無論做什么事都能想得比他周全,做的比他妥當,結果還比他要好是趙禎這些年來埋藏在內心最深處,并不斷積累的恐懼。
優秀的兒子+大隊兵馬=玄武門舊事重演,在趙禎這是個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的等式。
什么卸甲問安,規規矩矩,不過是露出獠牙前的偽裝罷了。
而他之所以一定要拉著曹皇后相陪,也是因為他知曉兒子對曹皇后這個嫡母很是感恩敬重。
當著曹皇后的面,必定做不出脅迫他這個父親的行為。
“官家……”曹皇后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再勸一勸,不然這父子不相見傳出去不僅對最興來的名聲不好,她多半也會得一個離間父子的罪名。
但話方一出口,一直裹著被子靠在床上的趙禎就看向了她,其中深深的猶疑與猜忌,狠狠刺痛了她。
曹皇后如墜冰窟,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
不好,今天事出緊急,一時忘記官家自尊心很強,不喜歡女人表現強過他了。
在已經見到她三分手段的官家眼中,恐怕她此時任何為最興來敲邊鼓的言語,都會成為今夜動亂不僅有組織有預謀,而且組織和謀劃者正是自己與最興來的佐證。
一根筋變兩頭堵,這鬧心的滋味誰嘗誰知道。
事已至此,曹皇后也只好在心中挨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