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看他這樣子，突然坐起來，搖搖頭一臉沉痛道，

  “裕德啊，你不明白朕在說什么，你和朕都是一樣的人，守規(guī)矩，尊重規(guī)矩，不是木頭和你哥哥那樣挑戰(zhàn)規(guī)則之人。

  萬歷四十三年，皇爺爺被朝臣從后宮逼著上朝兩年，虜患肆虐，黨爭烈烈，他還想著改立太子。

  那一年朕五歲，父皇在東宮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詹事府君子為保護太子，故意彈劾各類朝事，轉(zhuǎn)移皇爺爺?shù)哪抗猓瑒e盯著東宮。

  這就是君王參與的權(quán)爭，可惜母妃不懂，她幾次三番勸父皇做好太子本分，約束詹事府臣子別干涉朝事。

  母親不過是個淑女，上面有太子妃，有側(cè)妃，有諸多封號妃子，哪輪得到她叨叨，可惜她是個民女，沒什么見識，還以為自己在做相夫教子的本分，父皇每次來看我，母親都要勸他一次。

  朕的養(yǎng)母莊妃勸過母親很多次，她依舊不懂自己在做什么，母親最終被父皇活活打死了，朕思念母親，但從未覺得她冤枉，因為朕生在皇家。

  皇兄喜歡木工，登基后依舊癡迷木工，英年早逝，子嗣斷絕，遺腹子慘死，廟號熹宗，朕依舊未覺得他冤枉，因為他是皇帝。

  朕也是皇帝，朕吸取父皇和皇兄的教訓(xùn)，嚴禁后宮干政，勤于朝事不敢懈怠。

  權(quán)爭嘛，朕懂，朕的父皇、母親、皇兄都死在權(quán)爭，朕不能不懂。

  可是…裕德啊，天下突然就變了，權(quán)爭的那些家伙現(xiàn)在變了，他們害怕別的東西，甚過害怕皇帝。

  木頭的確是個死心眼的人，朕知道他家國大義過重，他虐殺流賊、他坑殺士紳大員、他毒殺藩王宗室、他暴殺武勛伯爵，樁樁件件，放以前必定會滅族。

  可他屢立大功，現(xiàn)在活得很好，還是很多人的朋友，是英國公護著他嗎？朕看未必，英國公若能護住他，皇兄和父皇現(xiàn)在也活得很好。

  木頭聰明啊，一手掐著他們的脖子，一手給他們銀子，這些家伙害怕丟掉財富，甚過害怕丟命。

  朕現(xiàn)在懂了，權(quán)爭不過是個可笑的障眼法，熙熙攘攘，不過是為了銀子，斗來斗去，不過是為了銀子，呵呵呵~可笑，可悲，朕早該懂。”

  崇禎說的言真意切，宋裕德起身低頭站在身旁，等他說完，鄭重躬身道，“陛下，宋裕本和陸天明都是朱明的臣子。”

  皇帝嘆氣一聲，點點頭道，“他們當(dāng)然是臣子，他們不會造反，但他們忤逆，明日早朝，朕會讓周延儒滾蛋，大明可能暫時不會有首輔，他們害怕了。

  朕是皇帝，避無可避，但朕不會求他們。

  明日早朝后，禮部尚書徐光啟會到河曲會盟，裕德帶禁衛(wèi)護佑吧，會盟完后，國本大宮和朝官應(yīng)該很快就能回朝，他們被人利用完了，繼續(xù)停留礙眼。

  朕不恨木頭，他是為了大明，但朕恨奸夫淫婦，見到陸天明和皇嫂，替朕甩兩耳光，見到曹化淳和大陳總管，甩十耳光。

  朕也恨那些小看朕的逆臣，孔貞運、許鼎臣、張宗衡、胡應(yīng)臺、晉王、沈王、以及護佑太子的侯伯，每人賞兩耳光，你可以嗎？”

  宋裕德歪頭想想，“回陛下，以族長命令懲戒陸天明和懿安皇后，懲戒家奴。以皇命懲戒屬官，應(yīng)該都不難，微臣有這個身份。”

  “很好，裕德聽明白了。天下終究是變了，那朕也變變，告訴陸天明，一切結(jié)果以大戰(zhàn)結(jié)局為準(zhǔn)，權(quán)臣沒的做，逆臣和佞臣他也不屑做，那就做個直臣，打完仗回來給朕掌錦衣衛(wèi)吧，別留在山西扯淡了。”

  宋裕德壓下心中的難受，躬身行禮，“是，微臣明白了。”

  “回去吧，還能休息兩個時辰，帶多少人你自己決定，朕什么都沒有，不能耽誤了會盟，也無需過于著急。”

  “是，微臣告退！”

  崇禎看著宋裕德恭敬退出偏殿，緩緩回到錦榻，閉目躺下，好似所有的精力都在這場戲中用完了，一絲力氣都沒了。

  還有兩個時辰早朝，稍微瞇會，還得與那些賤人吵嘴。

  宋裕德踱步出乾清門，一路過門禁回到武英殿的輪值公房。

  吩咐親衛(wèi)倒了一壺?zé)岵瑁瑒偤攘艘豢冢⒖痰教涤矍案蓢I起來，越嘔越惡心，干脆到院中吹吹風(fēng)。

  陛下啊，這就是您的應(yīng)對？

  這不是您剛登基的時候，別人早知道您是什么性格了，徒增笑料。

  您不反思一下為何沒有可信之人嗎？

  對一個禁衛(wèi)提督打感情牌，費盡心機哄騙我，有什么意義呢？

  武清侯、新城侯、永年伯、博平伯，不是他們不能用，是你不能用，我又不是不懂，您除了利用身邊人，利用你自己封的后戚，還能做什么呢？

  非得把人一個一個逼出京城嗎？

  宋裕德站了一會，越發(fā)沒有睡意，腦皮一跳一跳的，得找個活做啊，這禁衛(wèi)提督以后也不能做了。

  禁宮非常安靜，東面文華殿很亮，宋裕德還以為走火了，但城墻上的禁衛(wèi)又無動于衷，好奇之下，來到文華殿院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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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內(nèi)的情形令他吃驚，內(nèi)閣四人都在。

  他們在后院中間點了把火，沒有一個屬官，紙張一沓一沓扔到火堆里。

  “四位閣老，沒有皇命焚燒文檔，形同謀逆！”

  四人回頭看了他一眼，下手一點不慢，周延儒淡淡說道，“這天下終究是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