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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愿讓外人隨意見她?
那是蘇吟為他生的孩子,他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肉,他承受不起華曜出事的后果,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可能。
“你是晞兒的娘舅,日后總會有機會見她。”思及謝驥如今是蘇吟的弟弟,寧知澈到底還是忍讓了三分,緩緩道,“但她現在太小,莫說是你,就是朕的胞弟昨日纏了朕一個時辰說要看一看親侄女,朕也沒有答允。”
蘇吟原以為寧知澈會命人將謝驥丟出去,見他竟心平氣和地說出這番話,不由愣了愣。
謝驥聞言蹙眉:“安昌郡王知曉蘇吟回宮生女了?”
“朕不日便要下旨冊封明昭為后,自然無需再隱瞞。”寧知澈淡聲道,“屆時明昭自定北侯府出嫁,禮部與宮里的女官會入謝府將帝后大婚儀程告知于你。你是明昭的親弟弟,朕親迎明昭進宮之前的全部事宜都要交托給你。”
換個身份也好。
蘇吟先前謀害過他,當年雖嚴令所有知悉此事的人緘口,但終歸紙包不住火,若哪日被有心之人翻出來欲置蘇吟于死地,即便他能保住蘇吟的命,蘇吟的名聲也全毀了。
就當蘇氏女已死,嫁他為妻的是忠烈之后謝明昭。
謝驥如被五雷轟頂,身子晃了一晃,第一時間看向蘇吟:“你……真要與陛下成婚?”
“是。”蘇吟頷首,“若非當年陛下與蘇府接連出事,我本就是要嫁陛下的。”
寧知澈原以為自己厭極了這個纏著蘇吟不放的男人,到了這一瞬多少會有些得意暢快,但此刻看著謝驥慘白的臉,突然間什么都不想說了。
謝驥死死不肯放手,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要告知你的事都已說盡,朕瞧你這模樣應是吃不下飯,便不留你在宮中用午膳了。”寧知澈牽著蘇吟起身往外走,“王忠,送謝侯出去。”
耳邊傳來王忠恭敬不失禮數的提醒,謝驥置若罔聞,怔怔看著攜手而去的那對俊郎佳人。
蘇吟若真嫁了皇帝,除非皇帝短命,且駕崩之前還允許她再嫁,否則便與他再無任何可能了。
要他送蘇吟出嫁……
謝驥輕輕閉上眼。
叫他如何做得到?
*
兩人才剛用完午膳,祁瀾便上前稟報:“陛下,謝閣老求見。”
蘇吟的祖母被這個人欺瞞了一世,祖父因為這個人孤獨一生,父親因為這個人與祖父祖母分離,至死都沒有與祖父相認,母親也因這個人而被困在西疆二十余年。
她私心里恨極了謝瑾呈,但若不是有謝瑾呈,她的祖父早在十九歲時便已死在北境,她的祖母也活不過三十,父親更是活不過十歲。
昨日她問祖母想如何處置謝瑾呈,祖母沉默了兩個時辰,到最后也沒說要不要殺了謝瑾呈。
寧知澈看了眼深深蹙眉的蘇吟,淡聲道:“將他提來。”
祁瀾恭聲告退離開之后,蘇吟輕輕開口:“阿兄打算如何懲治他?”
寧知澈默了一瞬:“發配西疆罷。”
西疆距京城千里,風沙漫天,謝瑾呈已六十多歲,發配西疆與賜死也沒有多大區別。
蘇吟沉默一瞬,想起此人醫術高明,已為她祖母和父親延壽,心里便存了一絲希冀:“不若讓謝瑾呈替阿兄瞧瞧,或許他能為阿兄解毒。”
“謝瑾呈這幾十年來只鉆研心疾和調理,大抵治不好朕。”寧知澈將已經睡著的女兒交給乳母,“但他既來了,讓他把一回脈也無妨。”
蘇吟原以為謝瑾呈此番是想求寧知澈輕判他的罪行,或是求寧知澈讓他再見一見祖母,不成想謝瑾呈來后竟恭聲問道:“陛下可否容老朽為您搭脈看診?”
她不禁站起身來:“你……看出來了?”
謝瑾呈沒有言語,待寧知澈伸出手便上前看脈。
蘇吟盯著謝瑾呈漸漸皺起的眉頭,一顆心不停往下墜。
良久,謝瑾呈收回手,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陛下體內的毒已蔓延至全身,老朽不擅解毒,救不了陛下,但可寫下兩紙醫方,其中一紙助陛下緩痛,至于另一紙,若有朝一日陛下遇上能為陛下清去余毒的高人良醫,它可助陛下在解毒后復元。”
皇帝在中毒后元氣大傷,即便哪日余毒被清也活不過六十,有這紙復元方在,好歹能延壽至八十。
王忠見他的確是個有本事的,急得顧不上什么規矩,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那謝閣老可否從今日開始隨宮里的太醫研學解毒?閣老聰慧穎悟,或能另辟蹊徑。”
謝瑾呈接過宮人遞來的紙筆:“大監應知,習醫是數十年之功,莫說老朽今年六十七歲,腦子愈發糊涂,即便老朽真能做到,只怕陛下也等不到老朽學成。”
寧知澈垂眸看著謝瑾呈花白的頭發:“閣老為何要直接將醫方予朕,何不親自為朕醫治,如此還可躲開重罰。”
謝瑾呈抬眸看了他一眼,淡然道:“陛下一日為君,臣便一日效忠陛下,絕無私心。”
寧知澈靜靜看他片刻,旋即移開目光:“薛老夫人說要與閣老和離,但不愿再見你,便請閣老今日順道將和離書也寫了罷,朕會命人送去給薛老夫人。”
謝瑾呈筆尖一頓,半晌,輕輕“嗯”了一聲,隨后又啞聲問道:“她……還好嗎?”
蘇吟漠然開口:“晚輩深謝伯祖父的兩紙良方,但祖母如今是否安好已與伯祖父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