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考完的考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笑,其余人在準備考試,校場西側正在考試騎馬,馬蹄聲陣陣,喧嘩熱鬧。
陳淳祐的突然喊叫,大家不知發生何事,有些人莫名其妙朝他看去,還有人望著射偏的箭矢,出言嘲諷:“陳淳祐,你再喊,箭也不會飛到草垛上去!”
監考先生林先生離得近,濃眉緊鎖,臉上閃過不耐煩,他走上前,出聲詢問道:“傷得如何,可還能繼續考試?”
陳淳祐慘白著臉,神色驚慌藏著受傷的右手,強忍住疼回道:“回林先生,學生不要緊,容我再繼續。”
林先生上下打量著陳淳祐,不置可否道:“那便好,你且繼續。后面還有人等著考試,莫要耽誤時辰。”
寧毓承彎腰,從地上撿起破裂的扳指,扳指是用竹子制成,上面沾著帶著皮的血漬。
陳淳祐將手在懷里擦了擦,血汩汩往外冒,怎么都擦不干凈。他此時顧不上痛,腦子亂哄哄,惟有一個念頭。
他必須考完!
“等一下。”寧毓承沉默觀望片刻,終是上前道。
林先生見是寧毓承,他便沒有做聲。陳淳祐不安看向林先生,不知所措看向寧毓承。
“先包扎一下,必須止血。”寧毓承指著陳淳祐的手,取出干凈帕子遞過去。
陳淳祐嘴唇顫動著,他愈發不安了,生怕被勒令不能考試:“我沒事......”
“你這樣也射不中。”寧毓承果斷打斷了他的話。
考試是陳淳祐的心結,他馬上閉上了嘴,看到寧毓承遞過來的細布布巾,遲疑著不敢接:“七郎,太貴重......”
細棉布比綢緞還要貴重,染上血就算洗干凈,只怕寧毓承也不會再用。
寧毓承不由分說將帕子塞到陳淳祐他手上,他淳祐眼眶紅紅,低頭耷腦,珍重無比將布巾裹住了手指。
林先生尙等在那里,眼神在寧毓承身上掠過,停留在陳淳祐的拇指上,嘴角撇了撇,漠然轉開了頭。
林先生并非武將,相反他是讀書人出身,考中舉人之后,連續三次春闈皆落榜。
按照大齊的規矩,三次落榜的舉人,可參加吏部遴選,出仕做官。
除去有過人才情,卻考運不佳之人能靠遴選出仕,在京城侯官,比考中春闈還要難上百倍。
林先生在京城等候了三年,他家境普通尋常,京城侯官的各種花銷,家中實在捉襟見肘,最終,他只能抱憾回到江州府,到明明堂做了教書先生。
憑著舉人的身份,他難以進明明堂。所幸他父親當年跟著人跑鏢為生,會射箭騎馬。他跟著父親在鏢局學會了騎馬射箭,方在明明堂謀求到了差使。
其余落榜不第的舉人,除去做幕僚,余下來就是做教書先生。更多者,不過在瓦子里給戲班子,青樓歌伎,寫戲寫唱詞為生。
明明堂月俸豐厚,還有寧氏這份依仗,比起其他落魄舉人,林先生的境遇不算差。
只林先生看到陳淳祐,等于看到陳全進。回想著當年的自己,他心情格外復雜。
對陳全進侯官的結果,林先生始終緊盯著。盼著他能侯到官,又生怕他能侯到官。
寧毓承對林先生抬手施禮:“林先生,陳淳祐手受傷,著實不宜馬上拉弓射箭。林先生可能容陳淳祐最后一個考試,先考騎馬,隨后再考拉弓射箭?”
錯過這次考內舍,就要再等一年。陳淳祐的拇指被劃破一大塊皮,算是皮外傷,血流不斷不提,疼痛會影響考試。
騎馬考試倒不大受影響,等血止住再來考拉弓射箭,好過現在頂著血淋淋的手指上場。
陳淳祐長長舒了口氣,感激不已看向寧毓承,再眼巴巴地望著林先生。
林先生擰眉,思索了下,道:“學堂規矩乃是寧山長所定,我不得擅自做主,待請示寧山長之后,方可確定。”
寧毓承朝林先生施禮,陳淳祐跟著長揖到底。林先生未再多言,讓考生稍等,前去找寧禮坤了。
陳淳祐心神不寧等在那里,寧毓承溫聲安慰道:“你別急,肯定會允許你最后考。”
“有勞七郎。”陳淳祐干巴巴道謝,依舊不安來回踱步。
寧毓承對此胸有成竹,卻未多解釋。
寧禮坤雖在學業上要求嚴格,畢竟明明堂是寧氏的學堂,他是寧禮坤親孫子。在外人面前,寧禮坤不會駁了寧毓承的面子。
“你試試看可合適。”寧毓承掏出象骨扳指,遞給陳淳祐。
陳淳祐唬了一跳,往后退了兩步,搖著手道:“不敢不敢,扳指太過貴重了,不敢不敢。”
“借給你等下考試用一下,且還不一定合適呢。”寧毓承有些無語,見陳淳祐還呆在那里,不禁笑了下。
“人情不好欠,你能欠到,是你的本事。”寧毓承淡淡道。
陳淳祐怔住,愣愣望著寧毓承,臉色變幻不停。傷口撕扯著痛,尙不知能否繼續考試,他尚在六神無主中,壓根沒想到,沒扳指的話,等下如何考拉弓射箭。
外舍的學生非富即貴,平時他們雖不在明面上欺負他,卻從未多看他一眼,遑說能求他們幫忙。
以前與寧毓承也沒說過幾句話,他卻處處幫助自己。這份大恩,讓陳淳祐想哭。
寧毓承所言極是,人情不好欠,阿娘生了病,他到處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