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永和四年(一)
第二十六章
張沁沁每月初都得將各個鋪子的盈利送來。
事關銀子,每月初張沁沁都會親自來一趟長公主府。適逢裴安懿生了場大病,她順道采買了些人參之類的藥材補品。
雖然長公主府家大業(yè)大看起來不缺她的這份補品,但該做的功夫張沁沁還是做了。
亭子里,小橋流水,裴安懿身著素衣素裙,倚在榻子上,面前有兩三個穿著素雅的伶人,哼唱著一曲凄婉哀怨的曲子。
張沁沁皺了皺眉頭,覺得這病中之人,實在不宜聽這些。
她仔細聽了聽伶人口中的詞。
“余有一段情吶,藏于心中不得見諸君,咿呀咿呀呀,紅磚綠瓦吶宮墻深深,薄土一捧陰陽兩隔……”
竟是一曲悼亡曲。
聽說那場刺殺中,死了個貼身的侍衛(wèi)。
張沁沁今日聽了這一曲,約莫猜到了裴安懿是為何病的。
素衣素裙,一副寡婦樣,張沁沁在心中暗道,沒想到這涼薄的皇家竟然出了個情種。
張沁沁走近了些,將上個月各處鋪子田地的采買盈利一一列了出來,各處明細,無不清楚。
裴安懿神色懨懨,點了點頭。
張沁沁說了些場面話,想罷到底是情傷,又是死生兩隔,自己到底是不便多說些什么的,于是將上個月的賬本送達,便很識趣的準備離開。
哪想離開之際被裴安懿叫住了。
“你……”裴安懿揉了揉眉心,“孤前些天來遭遇的想必你已經(jīng)聽到了消息。”
“這場刺殺不難查,留下的線索很多,你動用些人手去查查,無非就是世家中的一個。”
“給孤查清楚,到底是哪個世家動的手。”
裴安懿在心中思量,覺著建立暗網(wǎng)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她要盡快有自己的人手,于是接著道:“還有,每月的銀子里分出三成,去在長安安些眼睛出來。”
裴安懿轉動著手腕上的玉鐲子,眼中叫人辨別不出喜怒。
張沁沁瞇了瞇眼,她經(jīng)商多年,自然也見過許多好玉器,看得出來裴安懿手腕上的鐲子看起來不是什么好料子,做工也是極粗糙的,卻被裴安懿這樣戴在手腕上,實在是有些反常。
不過反常不反常都不是她該問的。
有情人分離總是叫人傷懷,張沁沁在心里嘆了嘆氣,便轉身告退。
身后依舊傳來伶人的凄涼歌聲,如歌如夢,如訴如泣。
……
時間一晃,又是一年春
王阿花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云夢來的柚子。
云夢善產(chǎn)柚,柚甜。王阿花大口大口吃著,有菜有肉有果子吃,她在這里的日子,過得實在是滋潤。
這大半年的時間,宮里陸陸續(xù)續(xù)生出了不少的事情,王阿花也聽到了些消息。
科舉改制的圣旨在去年年末昭告了天下,連同一封新帝的罪己詔一齊發(fā)了下來。
王阿花大約能猜到裴安懿是怎么辦成這件事的。
世家旁支對祖蔭的分配早有不滿,如今裴安懿科舉改制早就合了他們的心意。裴安懿只要略微挑撥,世家內部就自己亂了起來,加上外部又有人心相逼。
世家之力再強大,也抵不過民心所向,更何況世家內部也不統(tǒng)一。
磅!
許言鍛一雙大刀使得虎虎生風,一雙大刀向她擲去,堪堪插在離她兩寸的地方。
“閣主好刀法。”王阿花望著面前離著兩寸的刀,笑道。
許言鍛負手而立,“少來這些漂亮話,你都多久不拿劍了,如今都不知道手生成什么樣子。”
“起來,和我比劃兩下子。”
王阿花掩面捂著胸口的傷口,做出吃痛的模樣,虛弱咳嗽道:“哎呀呀,在下忽然覺得傷口——”
“你少來,我這一刀大夫說早養(yǎng)好了。”還沒等王阿花演完,許言鍛打便斷道,“你這一套都裝多久了,一年半載的,也不找個新借口。”
王阿花笑著拿起劍來,“看來今日在下是避無可避了。”
言罷,取刀,王阿花閃身斜走,順手將面前的方桌往前一推。兩人一招一式比劃起來。
王阿花后來才知道,這許言鍛是江湖上采蓮閣的閣主,采蓮閣,聽起來有點像個青樓的名字,看起來也確實像個青樓——里面住的全是花枝招展充滿脂粉氣的姑娘,似乎男人們總會覺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便是風塵女子,這樣的偏見很沒道理,如膿水般令人惡心。
但采蓮閣其實個打手組織。
姑娘們看起來花枝招展,實際上個個身上有些功夫,采蓮閣設立便是專門來為江湖浪子平江湖上的一些恩仇往事。
當然,江湖上也沒有那么多快意恩仇,于是采蓮閣的姑娘們閑下來的時候也趕一趕押鏢送鏢之類的事情,若是江湖太平,連送鏢的活計也沒有什么了,一些手巧的姑娘們便會拿起手中的繡花針繡繡花,做些女紅來補貼家用。
王阿花身上的傷好了之后,跟著閣里的姑娘們出去壓過一趟鏢,深知這些姑娘絕不是繡花枕頭,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