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云浪
宇文烏于閉著的眼緩緩睜開,雖然眼周已經長滿皺紋,眼瞳卻不與凌月劍宗的其他老者一樣混濁。
他環視了大殿一圈,視線落在清休瀾身上兩息,這才緩緩開口:“此番……邀諸位前來,是為了溟市一事。”
此話一出,殿內頓時像熱鍋里炸開熱油一般,一腔熱血的少年站在后面慷慨激昂地喊著“必除溟市,還眾生公道”的口號,一個接一個地舉起手中的劍,又放下,再次舉起,循環往復。
就連大殿外不得進的人都被感染,一時之間,大殿桌上放著的茶盞都晃動起來。
宇文烏于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怒喝一聲:“安靜!”
這一聲蘊含著靈力,將帶頭那幾個無門無派的狂傲少年沖了出去。其余跟著一起喊了喊的年輕人身形一晃,很快在自家長輩的保護下穩住了身形。
如此,殿內終于再次安靜下來。
宇文烏于清了清嗓子,接著方才的話音說道:“溟市作惡多端,如今還公然將我凌月劍宗弟子虜去,我宗自然不會善罷甘休。誰愿與我一起前往溟市談判。”
幾位坐在座位上,天梯榜上有名的宗門代表互相看了看,有人眼神凝重,有人滿不在乎,有人不可置信。
最終,還是清休瀾開口道:“談判?”
此話將眾人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大殿內的目光齊齊看向站在高處的宇文烏于。
宇文烏于神色未變,點頭道:“不錯,談判。”
他從高臺上走了下來,站在眾人眼前,道:“一來,這溟市是否真如傳聞所說有那些骯臟買賣尚且未知。二來,若溟市將我宗弟子完好無損地還來,并主動提出補償的話,我宗也愿意諒解。畢竟和氣生財,就當是給我宗那弟子一次試煉的機會了。”
一位坐在靠后椅子上的男人思考了幾息,點頭道:“宇文宗主說的有道理。此去以和談為上,要是‘販賣人口’是謠傳,直直地打過去,可就說不清了。等確定這溟市真的該誅再動兵刃也不遲。此行,太元府愿往。”
“如此,萬獸谷愿往。”一位外表年幼的女孩兒摸著肩上的綠蛇,腿間還臥著只幼年白虎,頭頂站著只飛鳥,點頭附和道。
“玄青寺愿往。”
“焚天門,小爺也去!”
……
接連十幾個大小宗門點頭應答后,坐在清休瀾對面的紫眸男人哼笑了兩聲,松懶道:“紅塵殿諸塵,愿往。”
宇文烏于點了點頭,然后看向清休瀾,問他:“清長老?”
諸塵撐著頭笑了起來,接話道:“宇文宗主,天機宗連試煉之境都不稀得參加,您怎么會覺得一個小小的‘和談會’能請動清長老這尊大佛呢。”說完,諸塵朝清休瀾拋了個媚眼,接道:“對吧。”
“諸塵,你若再用那種下流眼神看我。”清休瀾緩緩抬眸道:“我就把你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睛挖出來碾碎。”
諸塵一點不懼,像是已經被這樣威脅過不知多少次了,他故作可憐地縮了一下,道:“好兇,我好怕。”雖然這么說,但他尚且知道什么叫見好就收,笑了兩聲,移開了視線。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快速劃過天空產生的銳響,引得眾人回頭看去。
大概是玩累了,乘黃帶著應聽聲回去時猶顯急躁,飛得應聽聲膽顫心驚,生怕它“墜機”。好在有驚無險,乘黃帶著他穩穩落在了雎云居前,隨后化作白狐在地上聞了起來。
此時應聽聲也察覺到不對,清休瀾設在雎云居的法陣消失了,連帶著原本守在雎云居外的弟子。
應聽聲摘下匿息符,試探性地喚道:“前輩?”
無人應答。
他略略提高了聲音,再次喊道:“前輩——”
依舊無人應答。
狐貍跑動間驚擾了草叢,一只普普通通的黃色蝴蝶從中飛了出來。應聽聲看了一眼,沒在意,朝著雎云居內走去,邊走邊喊。
正當他看大殿空無一人,準備去里間看看時,卻忽然聽見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應聽聲驟然回頭,回到外間,果然看見大殿門前倚著一個再眼熟不過的人。
“手滑了。”席梵無所謂地一攤手,對像看見什么洪水猛獸一樣的應聽聲道:“怎么不過來,這么久沒見,想不想我。”
“你怎么上來的。”應聽聲皺眉,他回來路上可沒看見有人跟著自己。
“想上就上啰,怎么,這破地方還要誰批準才能來?”席梵不知從哪兒拿來塊抹布,三兩下擦凈地面,然后將那抹布隨手一扔,抱著手微微前傾問道。
“那你來這做什么,總不是找我敘舊吧。”應聽聲抱起站在一旁的桌上的狐貍,狀似無意地碰了碰它脖子上的小燈盞。
席梵低著頭,似乎沒發現應聽聲這點小動作,他動了動嘴,剛想說些什么,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道威嚴的問話:“何人擅闖我凌月劍宗?”
應聽聲與席梵同時抬頭朝門外看去,就見宇文烏于身后黑壓壓地跟著一群人,朝著雎云居走來。
席梵一挑眉,看了看那群氣勢洶洶的人,又偏頭看了看鎮定自若的應聽聲,一打響指,再次化為一只蝴蝶,棲在窗邊開了朵花的盆栽上,渾然天成。
宇文烏于進來時,房間內只剩抱著狐貍的應聽聲一人,他環顧四周,對應聽聲道:“小子,這里就你一個人?”
應聽聲垂眸摸著懷中狐貍的頭,腦中迅速思考著該怎么回答,就聽見一聲敲打窗欞的響聲,抬頭一看,正是不知所蹤的清休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