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不想
“胡家二郎不良于行,別說入仕,家里活兒都干不了。”江肅的聲音聽起來不大高興。
林氏卻道,“胡家雖沒落,到底是清流人家,心高氣傲,若非如此,他們怎能不嫌棄清婉?”
林氏說到激動處,幾次欲言又止,見江肅皺眉搖頭,無奈道,“夫君不知,程敏信里提過,清婉一年前和一個教書先生私奔過!”
江肅神色驟斂,“這話不可亂說。”
“程敏豈會騙我!清婉那一身傷,她是被那先生騙了,挨了打不知怎么才逃回來!也不知···”
她沒往下說,可話到這份兒上,饒是江振麟反應(yīng)慢都明白母親指的是什么了。
林清婉也很意外,她過來時還猜測父親忽然傳喚所謂何事,原是母親費(fèi)心張羅婚事,聽起來還是個好人家呢。
難怪母親幾次看到她的傷都視若無睹,不聞不問,因此鬧起事情來還怪罪與她,原是程氏早就想好了理由。
一杯毒藥取了她的命,一封信讓她僅剩的一點(diǎn)時光過得生不如死。
還真是不給她半點(diǎn)活路。
她的心已經(jīng)爛成碎片,卻還能在碎肉上來回碾壓,還能覺得一次比一次痛。
江振麟凝視著林清婉,眼里掠過幾重復(fù)雜的暗光,都能聽見磨牙的動靜了,半晌憋出一句,“不知羞恥!”
果然被他猜對了,她上次故意露出胳膊上的傷就是為了冤枉阿姐生母。
“其心可誅。”江振麟恨得厲害,“活該你挨打!”
這還不夠,他故意和林清婉隔開些距離,咬著牙道,“臟死了。”
林清婉眼眸一顫,雙手緊緊捏拳才壓下心里難捱的情緒。
屋里江肅又道,“夫人,清婉并非糊涂之人,此事或許另有隱情。單憑程敏片面之詞就斷定清婉是與人私奔,實(shí)在不妥。”
林清婉心跳驟然一停,盯著房門的雙眸升起一絲不可置信的亮光。
“此事萬不可再提。清婉到底是你我血脈。”
江肅很少如此動容,林氏竟也被他感染,喉嚨一哽,眼睛有些發(fā)紅,“她相貌出挑,性子卻十分倔強(qiáng),絕非宜家宜室之婦。嫁去外頭,憑著江家的榮華,她尚且能被善待。”
“我也是為她好。”
江肅拍了拍夫人肩膀,“此事不急,過了年再說吧。胡家實(shí)在差了些,等春闈結(jié)束,我看看新科舉子中有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林氏還是覺得不妥,“拜年的時候,我讓表妹帶胡二郎來一趟,夫君瞧瞧?”
江肅到底有沒有答應(yīng),外頭沒聽見。
很快,林氏從書房出來,見著兒子倒是歡喜,再一看林清婉也在,臉色頓了一下,估摸著方才的話他們都聽見了。
轉(zhuǎn)念一想,聽見又如何。
“母親。”江振麟神色還有些不自然。
林氏道,“你年紀(jì)也不小了,遇事不要沖動。待會兒好好同你父親說話,知道嗎?”
見兒子衣襟有些歪,林氏親自為他撫平,還在胸口輕拍兩下做安撫,滿眼疼惜。
江振麟心不在焉,含糊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林氏走下臺階,林清婉一臉平靜行了禮,“母親。”
林氏輕嗯一聲便走了。
林清婉自嘲一笑,她心弦繃得緊,以為母親多少會說點(diǎn)什么,畢竟為她好,給她找夫家,總要問問她的意見吧,結(jié)果什么都沒有。
“清婉也來了。”倒是江肅在屋里看見她,先開了口,“那就和振麟一塊兒進(jìn)來吧。”
書房不知熏了什么香,聞著有些苦。
江振麟比林清婉還拘謹(jǐn)。
江肅直接問他,“說說吧,上回罰你,錯哪兒了。”
江振麟皮肉一緊,“不該自亂陣腳,鬧得府里雞犬不寧。”
江肅單指叩在書案上,悶響驚得江振麟思緒也緊,“還有呢?”
江振麟愕然,“還有?”
話一出口又縮起肩膀,“沒、沒了吧。”
江肅自然知道自己兒子是個什么德行,沒指望他真能明白,輕嘆一聲,“清婉是你阿姊,和你一樣,是我和你母親親生的血脈。她在外十五年,成長環(huán)境與你不同,相處難免有碰撞。”
“你小子性子頑劣,時常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自己說從她回府,你指著人鼻子罵幾回了?”
林清婉心里冷暖交替,忍不住抬頭去看江肅,終于看清他與自己對視時,有特意放下渾身的嚴(yán)肅,那雙深沉而充滿精芒的眼眸變得澄澈起來。
如同做夢。
可林清婉的人生從不會有這樣溫暖的夢,她不敢相信,卻也不能忽視重新跳動起來的心臟。
江振麟無言以對,江肅又道,“你平日在外頭怎么胡鬧,我懶得理會。但你有點(diǎn)腦子行不行,用唇槍舌劍對著自己的血親?不如趁早滾去鄉(xiāng)下,少給江家丟臉。”
江振麟知道父親向來言出必行,急忙道,“我錯了。下次不會了。”
江肅冷斥,“你還想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