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儒道法之爭
不過第二日,王凝之還是給弟弟換了個差事。
登記文書這事不是每天都有的,而且新鮮感一過,保準(zhǔn)這個傲氣的世家子弟就不耐煩了。
王凝之讓他跟著新來的劉德秀熟悉政務(wù),也接觸下百姓們的另一面。
金墉城人不算多,士兵和百姓的人數(shù)相當(dāng),劉德秀需要負責(zé)軍事以外的所有事。
來到金墉城的流民成分復(fù)雜,有為土地來的,有為安全來的,也有的就是為了救濟糧來的。
大家一起圍火取暖、喝稀粥的時候,一切都好;如今有人開荒種地有了收成,有人進入行伍拿了軍餉,有人南來北往做點小買賣掙了小錢,而有些人還在喝稀粥。
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哪怕這種不均有自己的原因,那也不行。
能在艱難環(huán)境活下來的流民,自然不乏火爆脾氣的,所以城內(nèi)的矛盾日漸增多。
這些問題去年就應(yīng)該爆發(fā)的,被野王的戰(zhàn)事和劉桃棒用教義給暫時控制住了,但年初燕軍退走,矛盾便有愈演愈烈之勢。
這也是王凝之調(diào)劉德秀過來的原因。
王徽之陪著劉德秀辦了一會公,昨日的好心情蕩然無存,早早地離開,回來和王凝之抱怨道:“劉主簿這樣的酷吏,阿兄如何還提拔?”
王凝之見他氣鼓鼓的樣子,饒有興趣的問道:“怎么就是酷吏了?”
“偷搶之類的小罪,又打又罰,未免太苛責(zé)了,”王徽之余怒未平,“流民生存不易,應(yīng)當(dāng)寬容才是。”
“那你覺得應(yīng)該如何處理?”
“歸還財物,讓他到靜室悔過,如果覺得輕,修路百步總夠了,怎么能直接上刑?”
王凝之聽他這么說,看了眼已經(jīng)回到自己身邊的劉桃棒,搖頭道:“你們還真當(dāng)我是祭酒了。”
王徽之說的,就是之前劉桃棒的處理辦法,按照五斗米教教義,有犯法者,輕則罰修路百步以抵罪,重則先寬宥三次然后用刑。
這得是多虔誠的信徒,才能遵守的教義。
王徽之不服,在他看來,那么點財物糾紛,何至于判刑,于是繼續(xù)爭執(zhí)道:“民亦勞止,汔可小休,惠此中國,以為民逑,阿兄覺得不對嗎?”
這話出自《詩經(jīng)》,大意就是百姓們很辛苦,差不多可以休息下了,愛護他們,才能讓他們安居樂業(yè)。
王凝之還沒答話,謝道韞在后面答道:“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
這是《左傳》里孔子的治國思想,就是說治理百姓,需要寬大和嚴厲相互補充。
王徽之最不怕辯論了,立馬道:“未見其寬,如何用猛?”
王凝之笑著打斷二人,“依法而治,而不是詩書,你們說的這些還不如教義?!?br />
教義雖然模糊,至少有章可循,謝道韞和王徽之的討論又回到了單純的理論階段。
“阿兄這話不對,你又不是小吏,怎么能被條例約束。”王徽之覺得兄長就是在敷衍自己。
這可是東晉,哪有那么多條條框框,如何定罪,官員有很大的自主權(quán)。
謝道韞也不滿意,“不是說要推行儒教,怎么又將法排在前面了?”
王凝之有些頭疼,晉律講究的是禮法結(jié)合,在條文內(nèi)融入儒家禮儀,也就是法律儒家化了,禮、律并舉,都有法律效力。
“這事爭辯無益,你先看看百姓的反應(yīng),再來評價優(yōu)劣對錯?!?br />
王徽之沒有得到支持,忿忿不平地又去找劉德秀去了。
廳中只剩王凝之一人,謝道韞從幔帳后出來,問道:“大家來洛陽,就是為了尋求庇護,吃上飽飯,你這樣對他們,不擔(dān)心百姓流失嗎?”
“我更擔(dān)心他們失望,”王凝之耐心給妻子解釋,“當(dāng)初漢高祖入關(guān)中,廢除秦朝苛政,約法三章,但沒多久就變成了《九章律》,你以為是為何?”
謝道韞熟知歷史,立馬答道:“三章之法,不足以御奸?!?br />
“當(dāng)下也是同樣的道理,”王凝之笑道:“此一時彼一時,百姓會變,律令總不能一成不變。”
謝道韞并不贊同,她覺得王凝之變動太快,會讓百姓難以接受。
王凝之見她神情,知道謝道韞并沒有被說服,只是不愿干涉自己,所以才不往下爭了。
“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帶你到城中好好轉(zhuǎn)轉(zhuǎn),到時候你還覺得我不對,我就按你說的來改,如何?”
謝道韞哼了一聲,表示不信。
“真的,我也是摸著石頭過河,對不對就讓事實說話。”
王凝之沒說假話,別說他不懂,就算是懂,后世的法治觀念在這個時代也沒用,更何況金墉城情況特殊,不能用常理來判斷。
謝道韞看了他兩眼,表情怪怪的,“你這算是讓我參與政事?”
“不算不算,權(quán)當(dāng)是我找你幫忙。”
王凝之還不至于腦袋一熱,就去踩時代的紅線。
謝道韞滿意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br />
她雖然聰慧,但畢竟受時代環(huán)境影響,真說讓她參與處理政事,她反倒會畏首畏尾。
王凝之手上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