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清夢錄
我第一次見清離時,他躺在破廟的香案下,白衣染著血,像一朵被踩進泥里的白梅。
那時我剛逃婚,攥著半塊冷掉的炊餅躲在供桌后,聽見廟門吱呀一聲響。月光漏進破窗,照見他腰間玉佩——雙魚銜尾紋,和我嫁妝匣里那枚一模一樣。
"姑娘別怕。"他喉間涌著血沫,卻仍笑得溫雅,"在下清離,途經此地遭歹人暗算,能否勞煩幫個小忙?"
我攥著餅的手松開,餅屑簌簌落在他手背。后來我常想,若那時我沒掏出懷里的金瘡藥,是不是就不會困在這場名為情劫的夢里,再也醒不過來。
第一節。江南煙雨中的初遇
清離說他是進京趕考的書生,盤纏被山匪劫了。我不信——哪有書生腰間掛著價值千金的和田玉佩?可當他用枯枝在青石板上寫下"云想衣裳花想容"時,我又覺得,或許真有這樣的驚才絕艷之人,該配得起世間最好的玉。
"夢茴姑娘要去哪?"他倚著破廟柱子,看我對著地圖發愁。逃婚時我只帶了母親留給我的銀簪,此刻地圖上的朱砂點洇開,像極了她咽氣前唇角的血。
"去揚州。"我把地圖折成小船,放進廟外的溪水里,"聽說那里的瓊花能治心病。"
清離突然笑起來,笑聲驚飛了檐下的燕子。他掏出腰間玉佩放在我掌心,玉上還帶著體溫:"正巧,在下也要去揚州尋一位故人,不若結伴同行?這玉佩便作押,待在下到揚州兌了銀子,定當奉還。"
溪水卷著紙船繞過青石板,我望著他眼中跳動的燭火,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后來才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是劫數,哪怕你繞過了十萬八千里的山水,終究躲不過他眼中那道似笑非笑的彎鉤。
第二節。畫舫燈影里的情劫
揚州的瓊花還未開,清離卻先病了。
我在客棧樓下劈柴時,聽見二樓傳來壓抑的咳嗽。推開門時,他正蜷在床角,冷汗浸透中衣,露出胸口猙獰的刀疤——那是前日替我擋山賊時留下的。
"別看。"他想扯被子遮傷,卻被我按住手腕。燭光下,他腕間紅繩褪色發白,繩結處系著半枚玉佩,正是我嫁妝里那枚的另一半。
"夢茴......"他聲音沙啞,像浸透雨水的宣紙,"有些事我本不該瞞你......"
窗外突然炸開一聲爆竹,絢爛的煙花映亮他眼底的掙扎。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堵住他的嘴,掌心觸到他滾燙的唇,聽見自己說:"不如等瓊花開了再說?"
那晚我在他床邊守到天亮,看晨光一點點爬上他蒼白的臉。他醒來時第一句話是:"揚州的瓊花,其實是不開在春天的。"我替他掖好被子,沒告訴他,我早就知道——母親臨終前說過,瓊花只在有緣人眼前綻放,而我的緣分,大概早就被這場春雨泡得發了霉。
第三節。血濺瓊花臺的真相
端午那日,清離帶我去瓊花觀。
滿庭綠枝蔥蘢,卻獨獨不見花開。清離站在花臺前,指尖撫過斑駁的石欄,忽然輕笑:"夢茴,你可知這瓊花觀為何叫'無雙亭'?"
我搖頭,看他從袖中掏出半卷殘舊的畫軸。畫中女子身著嫁衣,站在瓊花樹下,眉間一點朱砂與我鏡中模樣分毫不差。畫卷右下角題著小字:"吾妻沈夢茴,待瓊花開時,共赴白頭之約。"
"她是我發妻。"清離聲音平靜得可怕,"三年前成親當日,她嫌我家道中落,帶著聘禮玉佩逃了。"
我后退半步,踩到石階上的青苔,險些摔倒。清離伸手扶住我,指腹碾過我耳墜:"這對明珠墜,可是當年我母親留給兒媳的聘禮?"
道觀外突然響起喧嘩,八抬大轎停在山門前,轎簾掀開的瞬間,我看見父親腰間的玉佩——雙魚銜尾,和清離的那枚嚴絲合縫。
"夢茴!"父親沖上來要拽我,卻被清離擋住。陽光穿過他的指尖,在我臉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沈大人,令愛偷了在下的聘禮,又假冒在下亡妻,這事該怎么算?"
我這才明白,原來他早就知道我是誰。從破廟相遇,到揚州相伴,不過是他布下的局——為了奪回被我母親私吞的聘禮,為了讓沈家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清離,你真的沒有一刻......"我喉嚨發緊,說不出那個"愛"字。他垂眸看著我發間銀簪,那是他送我的生辰禮物,此刻卻像根刺,扎得眼底生疼。
"沈夢茴,你母親逼死我娘時,可曾有過一刻心軟?"他后退兩步,袖中滑落的紅繩纏上我的腳踝,"這三年,我對著你的畫像入眠,想著總有一日要讓你也嘗嘗求而不得的滋味。現在......瓊花該開了。"
第四節。凋零在暮春的執念
父親被官府帶走的那晚,我獨自去了瓊花觀。
月光下,滿樹瓊花突然綻放,如玉蝶停在枝頭。我摸著花臺邊緣的刻痕,才發現那是清離名字的筆畫——原來他早就來過無數次,在每個思念亡妻的夜里,把執念刻進石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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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瓊花開了。"清離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手中握著長劍,劍尖滴著血,"可我忽然覺得,這花也不過如此。"
我轉身看他,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