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五年的行宮彌漫著腐臭味。曹操蜷在錦被里數(shù)呼吸，每數(shù)到七就會岔氣，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似的呼哧聲。絲綢被面早被指甲摳出十幾個窟窿，露出的棉絮沾著黑褐色血痂。他突然暴起扯掉紗帳，金絲繡的蟠龍紋裂成兩半："取我甲胄來！"聲音像鈍刀刮骨，嚇得墻角熏香爐都晃了三晃。

  曹丕帶著御醫(yī)撞開殿門時，青石板地上還滾著半碗冷透的藥湯。老父金甲紅袍端坐案前，甲片縫隙里滲出的血水正順著護心鏡往下淌。案上《遺令》寫著"分香賣履"，卻被血手印蓋住大半。曹操握著短刀敲擊酒樽，青銅與青銅相撞的悶響里突然摻進洛陽屠夫的小調(diào)："割肉要趁熱喲...殺人要見血..."調(diào)子拐到高處就斷了，變成帶血的咳嗽。

  銅雀臺的風裹著柳絮從窗縫鉆進來。老宦官跪在案邊研墨，筆架上掛著去年赤壁繳獲的狼毫。曹操盯著墨汁在硯臺里打轉(zhuǎn)，恍惚看見荀彧捧著空食盒走來，漆盒邊角還沾著潁川的黃土。郭嘉舉著酒葫蘆大笑，葫蘆口滴落的酒水在地磚上洇出官渡的地圖。關(guān)羽拖著青龍刀沉默而立，刀尖劃過的地方綻開麥城冬雪。他想伸手抓住什么，短刀突然墜地，刀柄上纏的蜀錦早被血浸得發(fā)硬。

  銅鈴般清脆的響聲里，他聽見少年時洛陽街頭的羊叫。那日他故意把蹴鞠踢進羊群，看守城衛(wèi)兵被撞得人仰馬翻。烏巢火場的噼啪聲追著羊蹄聲來了，焦黑的谷粒在火海里蹦跳如金甲武士。長江浪濤的轟鳴壓過所有聲響，浪頭里翻涌著連環(huán)戰(zhàn)船的碎木。這些聲響最終都化作《三國殺》牌桌的洗牌聲，嘩啦啦蓋住了漸漸微弱的呼吸。

  鄴城郊外的七十二座疑冢在雨中靜默。新壘的墳包還泛著土腥氣，守陵人養(yǎng)的黃狗趴在碑前打盹。雨水順著"漢故征西將軍曹侯"的刻痕往下淌，沖淡了昨日剛灑的雞血。而千里之外的某個牌局上，檀木牌桌永遠擺著青銅酒樽，竹簡制成的身份牌在燭火下泛著幽光。

  新手捏著"奸雄"技能牌不敢賣血，食指在"受到傷害后獲得傷害來源牌"的字跡上反復摩挲。老手專等"AOE清場"時狂摸牌，手速快得能把"南蠻入侵"和"萬箭齊發(fā)"疊成扇子。偶爾有人抽到神曹操，罵罵咧咧說"歸心技能太BUG"，卻在下回合用收來的八卦陣逆轉(zhuǎn)生死——青玉卦象轉(zhuǎn)出紅桃的剎那，圍觀者總要拍腿叫好。

  突然有人問："曹操到底圖什么？"問話的是個穿運動衫的大學生，他剛被"閃電"劈掉最后一點體力。牌堆沙沙響著，洗牌的手戴著枚仿古扳指，戒面刻著"漢壽亭侯印"五個篆字。穿唐裝的店主往香爐添了把艾草，青煙繚繞中慢悠悠開口："他圖亂世如肉案任他切割，圖史書工筆為他顫抖..."話沒說完被戴棒球帽的姑娘打斷："要我說就是勝負欲！你看他奸雄收牌時眼睛發(fā)亮那樣兒..."

  窗外驚雷劈開夜空，牌桌上又響起那句："萬箭齊發(fā)！奸雄拿牌！"穿運動衫的男生突然指著卡面驚叫："你們看！"眾人湊近細瞧，卡牌上曹操的短刀竟與史書記載不同——刀柄纏的不是蜀錦而是游戲王卡帶，刀刃映出的也不是燭火，而是七十二疑冢的衛(wèi)星地圖。店主猛灌一口冰可樂，塑料杯外凝的水珠滴在"青龍偃月刀"卡牌上："別大驚小怪，上周新到的典藏版都這樣。"

  穿漢服來拍照的女生突然"咦"了一聲。她手機相冊里，剛拍的曹操卡牌在閃電亮起的瞬間，牌面曹操竟眨了眨眼。穿西裝的程序員推著眼鏡分析："估計是AR特效...不過你們發(fā)現(xiàn)沒？每次用曹操贏牌，香爐煙會聚成鳥形。"眾人轉(zhuǎn)頭望去，青煙正扭曲成銅雀模樣，雀喙指著墻上的《短歌行》書法掛軸。

  雨下得更急了。鄴城西郊第36號疑冢的盜洞里，洛陽鏟帶出的土層夾著半片竹簡。簡上"分香賣履"的墨字被泥水暈開，倒是背面用朱砂畫的卡牌輪廓愈發(fā)鮮艷。守陵人的黃狗突然沖著牌局方向狂吠，前爪不住刨著寫有"樂進"二字的殘碑。

  穿唐裝的店主突然掀開地磚，露出底下三米見方的沙盤。官渡、赤壁、華容道在熒光沙粒中次第亮起，長江水是用藍玻璃紙拼的，此刻正被小風扇吹得嘩啦作響。"要還原建安二十五年的雨夜..."他邊說邊調(diào)整赤壁戰(zhàn)船的模型角度，"得先讓關(guān)羽的投影出現(xiàn)在麥城方向..."棒球帽姑娘突然指著沙盤邊緣："這兒怎么有現(xiàn)代高速公路？"店主神秘一笑："時間裂縫唄，沒見史書里說曹操最后聽見洗牌聲？"

  程序員突然掏出筆記本電腦，代碼界面跳動著《三國殺》勝率統(tǒng)計圖。"你們看，使用曹操的玩家在雨天勝率高出13%..."他敲擊鍵盤的手突然頓住，"這個數(shù)據(jù)峰值...每次都在鄴城時間凌晨三點..."穿漢服的女生翻出手機天氣："鄴城現(xiàn)在凌晨兩點五十..."

  香爐突然爆出火星。七十二座疑冢的微型模型在沙盤上自動重組，擺出《洛神賦》里的星圖陣型。運動衫男生指著劇烈晃動的青銅酒樽："酒...酒在倒流！"樽中液體違背物理規(guī)律地升騰而起，在半空凝成"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卡牌幻影。棒球帽姑娘突然按住劇烈跳動的身份牌："我的反賊牌在發(fā)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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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主的唐裝袖口滑出半卷考古雜志，最新期標題是《疑冢出土文物驚現(xiàn)現(xiàn)代游戲元素》。雜志配圖上，碳十四檢測顯示1800年前的竹簡，赫然刻著"出牌階段"等字樣。程序員突然大叫："我收到封郵件！"發(fā)件時間顯示建安二十五年，附件是張像素風的GIF圖——像素曹操正在收牌，背景是洛陽街頭羊肉攤。

  穿漢服的女生突然指著窗外："雨停了！"眾人轉(zhuǎn)頭望去，霓虹燈照亮的夜空浮現(xiàn)七十二座星宿，排布與沙盤上的疑冢陣型完全一致。鄴城考古隊的探照燈掃過36號疑冢，剛出土的漆盒里，褪色的"樂進"身份牌正在雨水浸泡中逐漸顯形...

  牌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