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錯撩
夜影窗間落,宋轍瞧著戌時已到,放下茶盞,起身道:“你先睡吧。”
佑兒曉得他這是要去辦正事,將薄披風給他:“夜里起風,還是搭上吧。”
燭火之下,周遭一切看著也多了絲暖意,佑兒早已卸下珠花頭釵,青絲用一根素色綢帶挽在身后。
宋轍忽而想起年少時,家中父母也如他二人眼下這般。記憶席卷,讓他悲從中來,沉聲道:“不用了,你早些睡吧。”
佑兒只當他嫌這披風累贅,不做多想。
門打開時,他抬腳出去,卻聽得身后的輕聲:“郎君。”
宋轍腳步一滯,本想回過頭又生生克制,只側(cè)了半張臉問道:“還有何事?”
佑兒囑咐道:“無事,郎君萬事當心。”畢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要夜里出去干騙人的差事,怪讓人擔心的。
“嗯。”宋轍淺應一聲,隨后離去。
宋轍那時接到的條子是要他到登州查官糧,他那時只想著或許此地暗中有官糧買賣的生意。直到曉得平陰府的災情才明白,這不止是登州的事,這是整個山東的官糧都在上下勾結(jié)之中,通過黑市販賣出去。
黑市并非什么半夜三更才經(jīng)營的地方,也不是開在空中閣樓,只是像現(xiàn)在宋轍這般,找到中間人牽線搭橋,而后認識賣家,商議好價錢提貨便是,至于中間人自然要從中得一成的利。
這差事交給宋轍,自然是相信他找得到黑市的路子,畢竟連這都不知,他在山東豈不是真的白混了。
宋轍找的中間人是開當鋪的,名喚梁大,做這個行當自然要黑白通吃。
“我的大老爺,可算是來了。”梁大見著宋轍,忙連著他進門坐下:“你說你這買糧,談好價錢就是,何苦來非要見他們大當家啊!”
梁大是曉得宋轍的真實身份,他這些年能做這黑市的中間人,恪守的就是守口如瓶。
宋轍見他詢問,自然是要隱瞞:“那么多錢,我連買家和貨都瞧不見,這怎么放心。”
梁大見他不說實話,白了他一眼,不過官府的事他是沒那個興趣打聽的。
“得了吧。”梁大轉(zhuǎn)著手上的翡翠扳指,無所謂道:“只要你不攪合我這生意,隨意你怎么折騰。”
“這你放心,我只要糧,其余的只當不知。”宋轍保證道。
梁大曉得如今遭災卻糧,只當他是出來買糧送去給上司賣好,也不藏著掖著,道:“馮爺那邊傳話了,說是明日申時末請你在饗食樓喝酒。”
宋轍頷首,道了多謝。梁大這才瞇著眼睛笑道:“還說請你帶上夫人。”
一道讓人背脊發(fā)冷的目光過來,梁大忙擺手道:“關(guān)我何事,馮爺說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是何時娶妻的?”
梁大與宋轍相識于濟南府,那時宋轍發(fā)現(xiàn)衙門里有個書吏行事可疑,每回朝廷要撥款下來,他不是腿疼就是肚子疼,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偷奸耍滑不愿清點記檔,后來宋轍使計騙他入了圈套,才曉得這人竟敢在官差眼皮子底下偷銀。
倒是不敢拿多,只是每箱子庫銀封箱時拿幾塊碎銀子或銅板,后來下了酷刑才坦白,原是有人雇他偷銅板,銀子只是他順帶拿的。
至于為何偷銅板,自然是有人私底下鑄錢。
宋轍這事只是點到為止,并沒有查下去,只打發(fā)了那書吏,甚至也未上報。
而梁大就是這中間轉(zhuǎn)賣私錢的人,因不見宋轍有何動作,還以為是想與他合作,畢竟先前也有這樣的先例。
誰知見著宋轍,卻被他一口回絕,那時梁大還問:“大人既然知曉,為何無動于衷,既不追查此事,也不與我等合作,這究竟為何?”
宋轍淡淡道:“你做不下這生意,舉國上下大半銅礦在云南,隔了這么遠到山東來鑄錢是不可能,不過是想看看新鑄的錢,待流入民間時,也好早有個先機。而這比生意后頭站著的人,必然是我惹不起的,既然旁人都不管,我為何要管。”
宋轍不查此事,梁大接著被上頭的買家信任,因此梁大欠了宋轍一個人情。
而今,兩人又對坐著,梁大見宋轍不答話,嘿嘿道:“你這不會是假鳳虛凰吧?”
宋轍聽得這話,冷哼一聲:“若我是你,不該問的話,絕不多嘴。”
梁大被他看得身上發(fā)冷,不敢再問下去,雙手捂著嘴,道:“我這耗子遇著貓,哪里敢多嘴多舌。”
宋轍今日回得早些,未曾想敲了幾聲門,佑兒才出聲來應。
門打開時,屋里皂角的香味撲鼻而來,宋轍見佑兒身上穿著里衣,外頭搭著衣裳,發(fā)梢還滴著水,忙關(guān)好門道:“怎么這么遲還不睡?”
“反正睡著了還不是要給大人開門,不如等你回來再睡。”佑兒不敢說實話,是那掌柜說若是自己燒熱水就不用另算錢,她為了省幾文錢,這才耽誤至此。
可這話自然是不便給宋轍說,因此隨意扯了個幌子。
宋轍聽罷低咳了幾聲,連臉頰也紅透到耳根了,緩了幾口氣,卻一句話也未說,轉(zhuǎn)身就進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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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走了路,身上也有了些薄汗,脫下外頭的直裰,看著剩下的水,倒是不夠沐浴用。
“這是還要去哪里?”佑兒見他拿著衣裳要出去。
宋轍見她還不去床上躺著,忙用外袍護在身前,道:“我去尋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