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上門做客
佑兒在廚房水里下了瀉藥,趁著天未亮就摸索著從海邊逃了出去。
好不容易繞了幾里地走到小鎮上,心頭擔心挼風一個人留在鹽場,也怕宋轍那頭的事暴露。
此時她滿腦子想的只能是趕緊離開,若是被抓住,鹽場里那些杵著木棍,系著長鞭的修羅,必然不會放過自己。
想到此處,不免又是為挼風擔心,她匆促著腳步,卻難掩頻繁幾次回頭。
得虧山林里白日無野獸,但幾陣呼嘯聲過,也叫她心里發虛。
一路念著“阿彌陀佛”,幾經輾轉打聽,才進城到了桂花巷沈家。
門房大爺聽得她姓魯,趕忙將人請進門:“娘子一路勞碌。”
此處并非真正沈家,而是分家后沈彥單買的宅子。
宋轍的聲音從林間一處屋中傳來,雖聽不清他說什么,但佑兒總算覺得踏實。
像是有心靈感應,宋轍擦拭著手上的血跡,冷眼示意沈彥,捆在椅子上的書吏再發不出聲音。
他向來是沉靜如山海的,穩重端方。這般狠戾的模樣,從未示人。
推開門框,見下人領著佑兒在廊下站著,宋轍背過手去就將門合上,連帶著屋內的血腥也掩住了。
“快去換洗歇息,夜里帶你去知府衙門做客。”宋轍本想上前,又擔心自己身上還有些血腥氣,因此只隔著湘妃竹揮了揮手。
佑兒狐疑看了眼那間屋子,自然沒瞞住宋轍的眼睛,淡笑解釋道:“鹽場的書吏,我正與他談事。”
說的自然也對,可不就是一問一答。
只是他每問一句白晃晃的刀子,就捅進書吏的皮肉中,手臂大腿、肚皮臉上可沒一處好的。
瞧著宋轍再進來,沈彥打趣道:“往日里多厲害的人物,怎么如今還怕……”
只見他書吏身上無故又是被劃一刀,正巧落在心口處,看得沈彥膽顫不敢再取笑他,只能啐那書吏道:“你再不老實交代,這心就要被活生生挖出來了。”
雖說妻女的命被人捏著,可他的命也被這兩個殺神捏著。
誰的命不是命?到這個關頭,還是活自己更重要。
“我說!我說!”書吏嚇得流了一灘水在地上,又驚又怕道:“鹽場每年出鹽不止十五萬石,這做賬嘛,不過是添一筆,減一筆的事,損耗嚜更是按著隨便寫的。只怕真要細算,也是筆糊涂賬。”
“那林之道與于文可知曉這些?”宋轍問道。
書吏不敢不交代:“怕是不知個中深淺,提舉挑了他信得過的鹽商,倒騰做起私鹽買賣生意,不過這些可都不干我的事啊!”
沈彥之前是見過提舉司吳金的,看著倒是老實巴交的面相,沒曾想是個貪心的:“就不怕于知府曉得跟他鬧?”
宋轍心頭有了計較,見他不答話,果然往他心頭刺去,嚇得書吏痛哭失聲:“好漢饒命,那些大人物的事,我哪里曉得!”
心頭一痛,他說話的聲調也尖銳些:“啊!饒命饒命!這生意是玉京大人的,于知府即使看得出來,也當睜眼瞎不敢多嘴!”
“玉京哪個大人?”宋轍看著他身上流血不止,十分厭惡蹙著眉。
這就是書吏見識盲區了,吳金看似和善可親,實則心思難測。這些秘密他是真的不知道,就那些曉得的事,皆是他自己多年摸索出來的。
見他確實是不知,宋轍這才收手:“還得勞煩你找人看著他,可不能死了,否則……”
他后頭的話沒說,但沈彥曉得其中厲害,自然不敢兒戲。
宋轍派人將帖子送去知府衙門時,于文正數著鹽商送來的銀票。
聽得下頭通傳,親自出去拿了帖子看,上頭名號確是宋轍。又瞧著一同送來的上好徽墨,忙翻出去歲勘合的文書比對字跡,喃喃道:“他來做甚?”
好歹如今宋轍升官了,且是四品戶部郎中,背后還靠著大樹,跟他這樣泥腿子爬上去的人自是不同的。
“快去后頭通傳夫人一聲,準備上好席面,今夜勞她與我應酬。”
雖不知宋轍為何到萊州,可于文素來是官場上最體面最周到的人,因此到了酉時就派人在前街口候著通傳。
待到馬車停在衙門口,于文攜著夫人晚娘正好站定在。
車簾掀開,下來的正是一身玉色圓領袍的宋轍,眉目疏朗,清介自守,儼然如風塵外物,蒹葭玉樹。
晚年先前聽過于文曾提過一兩句關于宋轍的話,說是慣會做和事佬,承襲高閣老做派,因此先前她想象里頭宋轍可不該是眼下這般儀表。
飲食男女,一響貪歡,誰不愛皮相好的?因而與于文上前見禮時,眼波流轉帶著幾分嫵媚暗涌。
誰知宋轍卻有些不好意思,笑著敲了敲馬車道:“好佑兒,快些下來,莫讓府臺和夫人久等。”
只聽兩聲甜膩嬌笑,而后簾子里頭緩緩下來名清麗娘子,通身氣派尤其是發髻上的藍寶石頭面,羨煞了晚娘。
“方才收拾一番耽擱了,還請府臺大人與夫人莫要見怪。”佑兒說著曖昧不明的話,再瞧著她不經意理了理裙擺,很難不讓人多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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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娘常年游走在官員交際應酬,此時便挽著佑兒的手,親昵道:“妹妹好俊俏的容貌,不愧是濟南來的,咱們這小地方可難見到這般美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