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交鋒
李芫娘頭上的白玉頭面玲瓏矜貴,襯托著她端莊溫潤,面容也愈發(fā)雅致大方。
坐在上首品茶,時不時淡笑瞧著佑兒,真有些當(dāng)家主母的款了。
可惜佑兒低眉福身道:“姑娘也知這是宋家,這主人必然是姓宋的,奴婢不知小姐何意?”
她話里藏著機(jī)鋒,斥李芫娘多管閑事,可對面的人依舊沉靜,半點不見生氣。
想來是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佑兒心頭一陣嘆息,不知這小姐又要作甚。
嬌粉桃杏掛在枝頭,李芫娘目光卻落在佑兒的耳珰上頭,瞧著那白玉料子不錯,猜測是宋轍所贈,心頭莫名有些窒息。
過年時,表姐魏姝隨姐夫去山東上任,正巧離了清吏司衙門的孫書吏,如今在表姐府中做賬房,信箋里隨口一句家常,卻讓李芫娘起了心
后來打聽才曉得,原來佑兒與宋轍在山東何其親密。整個清吏司衙門都當(dāng)她是宋轍屋里的人。
表姐還勸慰她說,且先莫要亂了陣腳,一心奔赴仕途的男人,怎么可能會將心思用在丫鬟身上。
可不知為何,李芫娘想著先前,在長街遇見宋轍與佑兒的畫面,那般板正端方的人,竟然去采買姑娘家愛吃的蜜餞。
想必是對眼前這女子動了真情,雖說自古有本事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可她心頭還是委屈極了。
自己是大家閨秀侍郎千金,父親還是宋轍的頂頭上司,明明身世容貌皆是上等,才情脾性也是有口皆碑,所有人都曉得她一片癡心寄在宋轍身上,可為何當(dāng)事人卻全然沒將她放在眼里。
午夜夢回時,她總是好奇佑兒,憑什么得到宋轍的喜愛。
因此又托了表姐打聽了佑兒的身世,這倒是不難,不過七八日就收到了回信。
李芫娘平息了洶涌心境,淡笑問道:“鄭姑娘跟著宋郎君做事,波折辛苦,不知家中弟弟如何安置?”
佑兒目色晦暗幾分,想必自己的家事,她已全然知曉。
分明沒什么丟人的,可不知為何,總覺得有股卑怯,將她的頭壓得極低。
佑兒使了半身勁才抬眸,與之對視,答道:“勞小姐關(guān)心,不給我既然已是大人的奴婢,自然與原先家里沒有牽扯了。”
“姑娘此言差矣,聽得怪冷心的。”李芫娘眉頭微蹙,卻又添了幾分慈眉善目:“為人父母哪有不心疼兒女的,你爹娘若是聽到這番話,指不定多寒心。”
不提則已,一提佑兒心頭就一股子無名火!
可恨她既沒得身份趕李芫娘走,也沒得地位豁得出去打罵一番,平白也宋轍添麻煩。
唯有勸自己平心靜氣,故作嬌羞道:“只要不辜負(fù)大人就好。”
李芫娘瞧著她眼眸溫柔帶笑,由不得深想,她是不是想到什么溫存之事。
偏偏她在夜深人靜時,也躲在被褥里偷想過與宋轍齊眉舉案,相敬如賓。
佑兒這般模樣,刺得她眼睛疼,無奈擱下手中茶盞:“鄭姑娘可知宋郎君這些日子有多難?”
見佑兒果然怔了片刻,李芫娘覺得扳回一局,心頭這才緩過氣來,也不乏憂心道:“想必姑娘是不知的,高次輔這些日子,也就見過宋郎君一面,外頭都在傳宋郎君這幾遭在山東行事忒陰狠,有損次輔與人為善的品德。”
她說的話有板有眼,佑兒也曾聽宋轍提過,高品并未將他當(dāng)做學(xué)生,自然曉得她沒說謊。
“沈部堂初入內(nèi)閣,如今又是籌集軍餉之際,到底是分身無暇來過問宋郎君。”
李芫娘心頭也是為宋轍不平:“山東押來的那個知府,也不知是誰的人,聽說都察院打算上書,降他去了翰林院做編修,怕是將來還能起復(fù)。”
這般罪狀還能降職了事,可見于文背后靠的大樹有多穩(wěn)當(dāng)。
佑兒不敢信這個時候還有人保他,可李芫娘說話卻不作假。
瞧著她不信,眉頭微蹙道:“你若不信,讓院里那老奴去吏部打聽就是,說不定這文書都草擬送內(nèi)閣了。”
連著說了不少話,李芫娘又抿了口茶才松快些。
佑兒頷首道:“多謝李小姐告知,只是這些事與奴婢并不相干。”
“怎與你不相干?上頭若不處置那知府,只怕宋轍今后在山東的處境不會好。”話說至此,李芫娘才隱晦提及自己的思量:“宋郎君心系仕途卻孤立無援,雖憑著本事周旋到郎中的位置,眼瞧著是前途無量,實則他是錦衣夜行,如風(fēng)中燭火,每走一步何其艱難?”
世家大族的女兒,并非只曉得在家中繡花彈琴,自小就要世事洞明,學(xué)著交際處事,一思一行都要為家族繁盛。
這話是點醒了佑兒,她不過是個市井出身的丫鬟,在官場上半點幫襯不了宋轍。
且不必李芫娘多說,她自然曉得宋轍對權(quán)勢地位的渴望,因此她從不奢望兩人有什么情感糾葛。
不過是珍惜今朝,不念將來罷了。
見她是聽進(jìn)去了自己話,李芫娘再道:“咱們女兒家得為自己多打算才是,我看得出宋郎君對你有情,也瞧得出你心里也念著他。只是你自己心里大抵是曉得的,這出身到底是擺在那里,將來若宋郎君娶了新婦進(jìn)門,能不能給你一個名分,可得夫人點頭才是。”
做官之人娶妻,不必在乎娶的女子是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