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蟲子骨頭
再試著爬起來的時候,后面傳來一道清澈的聲音。
“你沒事吧?”
涵明的聲音、長相介乎少年與男人之間,腿長而有力,幾步就奔到女人身邊。
兩個人都木一般內斂。他與她對視片刻,一言不發,沉默著將人攬了起來,手臂因為這個動作而凸起青筋,靠近了,他們都能聞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汗味。
吳心田許久沒跟男性有如此親密的接觸,她忍住那股敏感,靠在樹旁,撐著耙子,輕聲道謝。
她沒有抬頭看他。
但安靜實在太漫長,吳心田只好抬眼,隨之一愣。
涵明的眼神像蟲子的翅膀,你抓住了,就能感受到那震顫。
他默了一會兒,開口:“你忘記我了?”
吳心田心一跳,驟然想起:“啊……你是……”
“嗯。”
“我記得你不好走路。”
此時,分明快要正午,天卻陰了下來,風中有泥土和雨水的味道,還帶著暑意,悶得讓她不住流汗,涵明的胸前也有濕印。
“我背你回去?”涵明道。
他一無所有,但卻有種無聲的可靠。于是吳心田就跟涵明師徒一起下了山,他們說,他們來村里做門。
吳心田不懂這手藝,只能安靜著,她伏在涵明有些瘦但寬的肩上,感覺少年的骨頭像沒磨好的刀一樣沖向自己——
梁又夏從鮑遠身上下來,回頭看向耿競青。
他看著顯示器,那樣子很明顯了,他們要再來一遍。二人回到遠處,梁又夏低頭看著自己歪著的腳,聽到耿競青道:“背吳心田那場再拍一次。”他頓了一會兒,“動作放慢一點。”
應該是還要取個特寫。
鮑遠應了聲好,聽到場記打板,又變成生澀但堅實的涵明,將吳心田的手搭在脖子兩側,正要往上顛一顛她的小腿肚時——不知是踩到什么,居然把梁又夏摔了下去。
情況太突然,梁又夏只覺腳踝刺疼,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等到回過神來,第一反應是他昨天幽幽的那句:
不怕摔倒真跛腳啊?
“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鮑遠傻了,趕緊屈身,笨手笨腳地想把受害的梁又夏扶起來,肩膀卻被狠狠一撞。
耿競青身高腿長,動作利索,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將覆上梁又夏肩膀之時——
“把梁……”
“我沒事,要不就先趁這樣拍吧?”
梁又夏向鮑遠伸出手,握住男人的手腕,借他的力站了起來。
耿競青動作驟停。
她半邊身子倚在鮑遠身上,話是對耿競青說,目光卻在鮑遠那兒流連:
“要出太陽了。”
男人神情難辨,一言不發。
楊幫走了出來:“又夏,你這還好嗎?以前腳沒什么舊傷吧?”又道,“太陽確實快出來了,我們進度有點慢。”
劇組的人都啞然無聲,等待發配。
王麗娜不在,驍驍也趕了過來,難得機靈一回。
“我先去準備冰塊什么的?”
“行。”
下一刻,耿競青干脆地說,回身離開:“拍。各部門準備。”
梁又夏崴了腳,上背的動作更加笨拙、更加漫長,也更加自然。而鮑遠就別說了,剛剛闖了禍,這一遍愈發細致專心,更有涵明穩健內秀的感覺。
兩人的每個動作、每次靠近都在監視器里清楚地顯示放大。
很快,拍攝結束。
驍驍和鮑遠攙扶,楊幫慰問,劇組人員也關心幾句。
她擠出笑意:“沒事,大家辛苦了。”
耿競青無波無瀾的聲音同時傳來:“陳副,我們現在去拍三十一場的空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