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微微擰眉，收回視線，這豸山上的飛鳥全部加起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奇了怪了，自己怎么會被一只白鴉的動靜吸引？

  何肆搖搖頭，沉下心思，握了握藏在袖中的小刀，頓感安心不少，于是，他低頭走進了那黑黢黢的伽藍洞中。

  那只“白鴉”在何肆進入伽藍洞之后，就撲騰一下飛離松枝，向著山頂蝙蝠寺飛去。

  如果這會兒何肆還在的話，他就會發(fā)現(xiàn)，這哪是鳥啊，分明是一只體大如鴉的白蝙蝠。

  何肆這次出門太過倉促，沒有攜帶火折子，是個疏漏，漆黑一團的伽藍洞他只敢小心地用腳試探道路，沒幾步就一腳踏入了冰涼的水洼之中，洞中分外寂靜，只有自己的腳步聲和滴水叮咚之聲。

  不知怎的，何肆原地站定，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在確認(rèn)沒有什么東西之后才長舒了一口氣，繼續(xù)摸索前行。

  伽藍洞中也不完全是黑天墨地，憑著洞口的微光透入和水潭的反射，在雙眼適應(yīng)一段時間后，何肆已經(jīng)漸漸能在洞中看出一些灰蒙蒙的輪廓出來。

  他四處掃看，洞中確實空間巨大，卻是沒有別的道路，再有五十步就能到底了。

  何肆盯著地上泉水匯聚的走勢，往源頭探尋，居然發(fā)現(xiàn)水潭越來越深，腳下也是有寒氣滲入，冰涼異常，他側(cè)開身子，借著洞口射入的微光，好像看到有汩汩的流水從水底涌出。

  邊緣的石壁也是碎石堆積，何肆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用手往碎石前一探，好似有微微涼風(fēng)緩緩?fù)赋觯?xì)看之下，這堆碎石上沾滿了微小的水珠，他頓時眼前一亮，蹲下身子開始搬運碎石，不出意外的話，這里應(yīng)該是又有一條暗道。

  何肆吃力地扒開碎石，雖然說是碎石，但最小的估計也有百斤重，體型大些的足有斗大，只能靠巧勁推開。

  何肆力氣不大，搬得也慢，足足花了小半時辰才將這堆碎石全部移開，入眼是一個比伽藍洞入口還要小一半的巖洞，他想也沒想，就鉆了進去。

  就在這時候，異變突生，在何肆身后，大片的石壁因為失去碎石的支撐，完全崩解開來，山崩地坼，將其掩埋。

  何肆心懼不已，好在只是退路被阻，空氣中帶著水汽的濕潤，沒有太多塵土飛揚，巖洞中失去了微光，完全陷入了黑暗，他不敢停留，生怕頭頂?shù)膸r石再度崩塌，只得以極快的速度移動，手腳并用，向著感知中的上方攀行。

  ……

  何花從沒想過自己能這么健談，已經(jīng)足足半個時辰了，應(yīng)該說是慈英師傅善談，主隨客便，只是再聊這么下去，她的意圖就暴露得太明顯了。

  所以何花不再多言，慈英和尚為她取來一本禪宗燈錄，供她翻閱，而她也已經(jīng)耐著性子讀完了《佛為海龍王說法印經(jīng)》、《法華經(jīng)》、《金剛經(jīng)》，真是為難她了，她本就識字不多，看起佛經(jīng)來更是如墮煙海，茫無頭緒。

  此刻心里已經(jīng)將何肆罵了好幾遍，想著要不就將身上的全部家當(dāng)都拿出來投進那功德箱中吧，不然面對慈英師傅的熱情實在于心不安。

  慈英和尚忽然問道：“話說小李施主已經(jīng)離去半個時辰了，不會有問題吧？”

  何花勉強一笑，蒼白地解釋道：“他就是這個性子，慈英師傅不用去管他。”

  慈英和尚點點頭，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還有些功課要做，不若李施主自行游覽一番，如若還想讀經(jīng)的話，就移步偏殿吧，我叫我那靈璨小師侄相陪。”

  靈璨是大雄寶殿中那負(fù)責(zé)引導(dǎo)香客行香的小沙彌的法號。

  何花聞言忙不迭搖頭，這個時辰了，小四還沒有回來，說不得已經(jīng)被他找到了繞行的道路，此刻就在后山石窟也不一定，這時候去找那小師傅萬一打草驚蛇了怎么辦？

  算了算了，豁出去了，何花臉色微紅，嚅囁道：“慈英師傅，其實此次前來，除了誠心禮拜之外，我還想求一下姻緣。”

  慈英和尚愣了愣，蝙蝠寺是正宗的禪宗，可沒有密宗的雙身長壽佛，來自家寺中求姻緣的香客，自是不多，他想了想，說道：“寺中確實供奉了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除了搬出有求必應(yīng)的觀世音菩薩，慈英和尚一時間想不出別的什么能回應(yīng)眼前這位善女子了。

  慈英和尚到底是待客之道純熟，馬上又報以微笑，問清了何花的年命星庚，擇了時日代其行香。

  正此時，蝙蝠寺后山的石窟中。

  藥師琉璃光王佛的背后，一個狼狽的身影破土而出。

  何肆曾經(jīng)童言無忌，罵過這位尊者是泥菩薩，這會兒現(xiàn)世報終于到了，輪到他變成了泥菩薩。

  何肆站起身來，抖落滿身泥漿，活像一條在田間撒歡卻一不小心失足陷入泥洼的狗。

  狼狽而且力竭。

  何肆無從判斷時間，不知道這會兒是不是已經(jīng)未時了，他貓著腰，從藥師佛法相金身背后探頭，大雄寶殿的后門虛掩著，有穿堂風(fēng)吹過時，門扉微微轉(zhuǎn)動，留出的縫隙剛好能從這個角度能看到殿內(nèi)的東邊一位小沙彌正伏案抄寫著經(jīng)文，專心致志。

  何肆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巖洞，微微定心，至少有了退路不是嗎？

  何肆從佛像背后走出，忽然身子愣在原地，只見石窟洞口那口蔭蔽的大水缸下不知何時臥著一只卷毛白狗。

  他發(fā)現(xiàn)那白狗的時候，白狗也正伸長脖子打量著他。

  何肆面色一白，心中哀求道，“狗哥，求您免開尊口，別叫，千萬別叫。”

  那狗子擬人似的瞥了幾眼何肆，好像聽到了他心中乞求，耷拉下腦袋，神色假寐。

  何肆驚出一身冷汗，險些抱拳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