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紫宸殿。
每逢朔望之日,皇帝生日,接見外邦使節,紫宸殿就會舉行朝會。
相比起能夠容納數千人,但只在年節時才會啟用,讓在京官員向官家齊賀新春的大慶殿朝會,紫宸殿朝會更符合大事開小會的華夏決策智慧,實為大宋朝目前的政治中心、權力心臟。
今日正值望日,紫宸殿朝會如期舉行,而在滿堂的朱紫色中,有個淡黃色的小身影被襯得尤為突出。
凡此身影行經之處,一眾朝堂大佬紛紛避之不及,讓本就秩序不太井然的紫宸殿變得更加紛亂。
原因無它,因為造成紛亂之人的身高不夠,腦袋上的戴著的長翅帽又太長。
若是觸碰到,少不得一個帽歪發散的結局。
更為重要的是,其人身后還跟著四個小太監,抬著一張相當寬大的座椅。
那些原本在半閉著眼睛養精神,想著待會該怎么噴宰執的臺諫官得見此情此景,立刻就激動了。
須知他們的升遷路可是架在別人肩膀上,這紫宸殿中的每一個人都是品質十分良好的踏腳石。
不管有沒有作用,踩上一腳總是不會錯的。
而且這擾亂紫宸殿朝會秩序,也著實令他們十分惱火。
冬日夜長天寒,好不容易從暖和的被窩爬起來上朝,想著借排班這會兒好好瞇會,結果還被不開眼的給擾了,這還能忍?
必須參他,狠狠參他!
參得他身敗名裂,參得他丟官罷職,好學會什么叫朝廷威儀不可侵犯。
但當個頭最高的御史探頭往騷亂處看了一眼后,立時變得安靜如雞。
天爺誒,看服制年歲,那人分明是豫王,參個屁!
除非他們得了失心瘋,想和紅袍紫袍過不去。
總之就在這種嘈雜又靜默的詭異氣氛中,趙昕用雙手護住帽子艱難地穿過人群。
在見到晏殊后如釋重負般長舒了一口氣,指揮著身后的小太監道:“把椅子放在晏相公身后吧。”
晏殊見到趙昕也是難掩驚詫,道:“大王怎么也來朝會了?”
他方才也在好奇是何人敢在,能在朝會上弄出那么大的動靜,但身為宰執,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是基本心理素質,也是基本要求,所以也就按下好奇,等著答案揭曉。
可萬萬沒想到,答案居然是這樣的。
豫王怎么上朝了?豫王怎么能上朝呢?!
退一萬步說,即便官家要讓豫王上朝,怎么事前也不同他們這幾位宰執商量一二~?
趙昕裝作沒有看出他臉上的驚訝,像個普通的早熟孩子一樣說道:“是爹爹讓我來上朝的啊。大冷天真是怪磨人的,早知道就不來了。”
晏殊沒有接話,作為宰執,他敏銳嗅到了其中的不同尋常之處。
本朝皇子唯視膳問安而已,即便是太子,那也只是大慶殿朝會上帶領百官向皇帝祝賀的吉祥物。
豫王再聰慧,如今也才六歲,是個當吉祥物都有些勉強的年紀。更甭說紫宸殿上不缺少他這個吉祥物。
經過一通分析排除,晏殊得到了一個令他驚訝萬分的結論:“官家這是讓豫王學習朝政來了。”
可這不是鬧么,豫王才多大點年歲啊,現下比起旁聽學習朝政,更為重要的是學習先圣之言,知道國家是怎么基礎運轉,歷朝歷代是怎么興滅接替的。
不然地基都打不牢靠,又談何架屋?
但他保持了緘默。
因為大宋朝雖號稱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但絕非王與馬共天下的東晉,君權是要強過相權的。
只有皇帝愿意為做到某事付出多大代價,沒有皇帝做不到的事。
晏殊少年神童,宦海沉浮多年,如今又是天子心腹,很明白現在坐在龍椅上的官家是多么優柔寡斷,能讓他不經宰執做出這種決定是多么不容易。
因為做出決定十分不容易,所以也絕沒有更易的可能性。
趙昕同他說完話后也沒有多待,而是邁著小短腿蹬蹬蹬跑到了前頭,對著一臉淡定的呂夷簡行禮道:“見過呂相公。”
不管趙昕內心對這些大宋朝的文官觀感如何,面上的尊重禮遇還是要做好的。
畢竟這些個家伙雖然大部分都是他看不上眼的廢物,但手里的權力都是實打實的。
事緩則圓,軟刀子割肉方為上策。
呂夷簡眉毛微動,語氣平和道:“臣也見過二大王。”頓了頓然后又說道,“臣聽說二大王最近已經開始讀書了?”
“是啊。”面對這位目前全身心只想著平穩退休的兩朝元老,趙昕回答得相當痛快。
呂夷簡卻忽地語氣轉為嚴肅:“大王既已讀書,就更該知禮,不可為了自己輕松在紫宸殿上設椅。
“而且朝事干系重大,往往朝堂一言,便涉及無數人身家性命。
官家愛護大王,對大王寄予厚望,方才讓大王來參加朝會,大王切不可因年幼而生懈怠忽視之心,也不可畏難不前。”
這是聽到了趙昕當才和晏殊的對話,來提醒趙昕了。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君臣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