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程嘉束自己是得過且過的性子,不覺得如今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卻不曾想,她這副悠閑的作派,配上她如今尷尬的處境,在旁人眼里,便是有些怪異了。
祈家配給程嘉束的大丫環碧云與她接觸得多,這種奇怪的感覺便猶為深切。
初來乍到,這位新來的大奶奶竟然就讓婆家的丫頭替她整理嫁妝,管著嫁妝,倒叫她好像接了個燙手山芋似的。誰家新婦是這么做事的呀!本來青虹跟她是一起同仇敵愾,要替夫人、世子看好這個新奶奶,防著她作妖的。結果自打她接手了大奶奶的嫁妝后,那一陣子青虹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幸好她將此事回稟了世子后,世子并不在意。不過是兩三千兩銀子的東西罷了,后頭又叫碧云私下里查驗一番,見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也就拋開不理了。
碧云也就戰戰爭兢兢地管起了新奶奶的嫁妝,心底也難免覺得這位新奶奶頗有心機。瞧瞧,一進門,輕描淡寫地給自己安排個管嫁妝的差事,立馬就叫自己跟青虹小小地起了場齟齬。
只是后面相處時間長了,碧云這才漸漸發現,大奶奶說的管嫁妝,就只是單純管著鑰匙賬冊而已。理由竟然也真的只是因為她識字。至于心機云云,更只是自己虛驚一場罷了。
這位新奶奶,明明是個萬事不放心上的粗疏性子。便是她自己的陪嫁丫環對管理嫁妝一事頗有非議,她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休說對嫁妝了,這位新奶奶,對自己的處境,都似乎不大放在心上的樣子。新奶奶自進了祈家,便處境尷尬,如今連聽雨居都出不去。換作個人,被這么形同軟禁,要么是想法設法,見世子一面,求個憐惜;要么就自暴自棄,終日以淚洗面了。
只這位新奶奶,似是完全不在意一般,天天將自己的日子安排得有滋有味。又是托她買話本子看,又是跟青虹學針線的,看不出一點被軟禁的不滿與哀怨。
倘若不是蠢到極點,意識不到自己的處境,那就只能說明,自家這位新奶奶,實在是位妙人兒了。
不說旁的,但說她跟青虹學了幾天針線,就立刻將青虹籠絡過去了便知,新奶奶可絕不是個蠢貨。
自從大奶奶跟青虹學了繡花之后,天天變著法夸青虹繡花繡的好。白日里天天跟著青虹學刺繡,邊學嘴里邊好話不斷。還特別會夸人,不單只是泛泛地夸青虹繡工好,還要仔仔細細地說出來好在哪兒。
比如昨兒上午,青虹繡了朵荷花給大奶奶做樣子,青虹的繡活在丫頭里都是出挑的,那荷花也確實繡得精致。
大奶奶拿著就是一通夸,說是顏色配的好,什么從白到粉的漸變自然,針腳細密地根本看不出來;什么陽光的陰影都顯出來了啊,什么有立體感啊,好聽話一串一串的。
青虹在府里當差那么多年,不是那等沉不住氣的小丫頭,可那天的嘴角卻一直翹著下不去。那副得意樣子,碧云簡直沒眼瞧。
若說是因為青虹跟自己都是祈家的丫頭,她特意巴結攏絡,也說得過去,可是對自家丫頭,她也是脾氣好的很。就像秋霜那丫頭,一看就不是個安分守己的。自從奶奶讓自己管了嫁妝之后,她看自己的眼神就跟刀子似的,還當自己不知道呢。
打心眼里說,碧云是十分看不上秋霜這丫頭的。這還是大奶奶的陪嫁呢。自從知道奶奶不得祈家人看重,待奶奶的態度都輕慢起來。這樣私心重、不守規矩的丫頭,在祈家,一定是要好生責罰的。
大奶奶倒是好脾氣,知道她是不服氣叫別人管了嫁妝,竟然把管首飾銀錢的差使給了她。真是讓人想不通。
若是程嘉束知道她的想法,必定只是一笑,有什么想不通的。秋霜這個性子,就喜歡掐尖要強,那就讓她要強好了。
身邊就這幾個丫頭,可以的話,程嘉束還是想好好相處的。都是年輕女孩子,誰沒有個小脾氣了?真犯了什么大錯,再去說教也不遲。而且秋霜自從得了管錢的差使之后,很是得意,不就安份多了?
程嘉束對目前的生活還算滿意。幾個丫頭,冬雪可靠,秋霜精明,碧云溫柔。而青虹,更加給了程嘉束許多驚喜。她這手刺繡功夫是程嘉束見過的最好的。
當然,她也沒有見過幾個會刺繡的,畢竟程家會刺繡的丫頭派不到她身邊。但這并不妨礙她天天對著青虹吹彩虹屁,現在青虹恨不得把一手的功夫都教給她。
只刺繡是個精細活,程嘉束也只堪堪入門,不過裁衣的本事倒算是學會了,如今自己已經能縫個簡單的荷包,繡個簡單的花樣子,自己給自己裁件小衣。如此成果,讓程嘉束很是滿意。
日子緩慢而悠閑地過去。雖然不能出門,但總算有人說話聊天,每日里也總能找到事做,偶爾再托碧云青虹去外頭捎帶些話本子解悶。這樣的日子對程嘉束這個宅女而言,并不算難熬。平心而論,在祈家的日子,實在是比在程家好太多了。
程嘉束不禁心生感慨:這個時代,還是嫁人要好些啊。
直到有一天,她聞到飯菜的味道忽然一陣惡心,控制不住地嘔吐出來。幾個丫頭嚇得趕緊叫婆子來看,又慌慌張張托管家請大夫。大夫診了脈便來道喜:“這位奶奶,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嫁人是好,只是嫁的人副作用同樣也很大。
熙寧侯這陣子身體格外不好,這些日子夜里都睡不沉,一個月已是請了幾回大夫了。聽了這個消息很歡喜,精神也好了許多:“程氏有身子了?不錯不錯,倒是個好生養的?!?br />
咳嗽了兩聲,又道:“這是我祈家第一個孩兒,阿瑱,你多上些心,別叫下人輕慢了她?!?br />
祈家兩代單傳,便是再不喜程氏,熙寧侯也不能對自家血脈無動于衷。
裴氏板著臉說:“你還是先顧著自己的身體吧。這段時間你身體不好,程氏偏是在這個時候懷上了,我瞧著,說不定是就因這孩子跟你犯沖呢!”
熙寧侯嘆道:“你何苦說這話?我身體不好又不是一日兩日了。如今還能看到孫子出世,已算是老天保佑了。